像是需要有人聆听她的倾诉,她仰起哭肿如核桃的双眼,“小顾大人,民女这辈子,实在是太苦了……您说,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人,生下来就得经受一重又一重的磨难?那些苦难缠着我,如跗骨之蛆,好像永远不肯放过我……”
顾停舟看着她。
她流了一夜的泪,已是喉咙涩哑满面憔悴。
良久,他垂眸从荷包里仔细摸索,终于摸出了一颗薄荷甘草糖。
他的荷包里时常会备些薄荷糖,在深夜办案时有提神之用。
他把那颗糖递给姜梨,望向燃烧的馒头窟,淡淡道:“世道从来如此,有人出生就健康富贵,也有人天生缺胳膊少腿;有人四世同堂繁华着锦,也有人孤苦伶仃流落街头。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你嫌这辈子太苦,却总有比你更苦的人。”
姜梨把那颗薄荷糖放进嘴里。
她悲伤过度,已不怎么能尝出滋味儿。
顾停舟看向更遥远的天际,一轮金乌正缓缓升起,如同过去的朝朝代代岁岁年年。
他平静道:“这个时辰,洛京的坊市大约正在开张,市井里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今天只是寻常的一天,姜梨,对你而言,现在没什么比踏踏实实睡上一觉,更要紧的事了。”
金乌映照着他的背影。
天司判的这位顾判官,看起来绝不是高大威武的那一类男子。
然而对姜梨而言,他却已然是天底下最有力量的男人。
他会庇护她,亦会庇护天底下所有的弱者。
姜梨热泪盈眶。
她知道的。
船只逐渐远去。
馒头窟在大火中被毁。
来自凉州的少年,悠闲地坐在岛屿边缘,沾了血的白狐狸面具被洗干净放在旁边,他晃荡着草鞋,心情不错地拍着他那一匣沉甸甸的黄金。
正哼着小曲儿,湖水拍打浪花,冲上来一枚木头雕刻的圆牌。
元妄好奇地拾起圆牌,看清楚上面的字,不禁莞尔,“哟,馒头窟的令牌!”
停顿片刻,他快活的把令牌塞进腰间,“识字儿真好。”
……
贺瑶在天司判的衙署里睡到入夜,才终于醒来。
她坐起身,发现身上的伤都被包扎妥当。
衙署里点着几盏青灯,静悄悄的。
顾停舟坐在灯下写字,“霍小七说你伤势颇重,得一天一夜才能醒,你身板倒好,这么快就醒了。”
贺瑶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瞅见竹榻边放了食盒,连忙掀开来。
鲜香味顿时扑鼻,食盒里面原来放着一盅人参鸽子汤,瓷盅精致鸽汤温热,是明华楼那边送来的,顾停舟还算有良心。
贺瑶大快朵颐,边吃边囫囵问道:“小顾大人,小梨子那边怎么样了?”
顾停舟头也不抬,“她睡了一觉,情绪恢复了些,一个时辰前去城郊安葬她的亲人了。今后,我许她留在仙乐坊继续经营那里的生意。”
贺瑶放了心,痛快地啃了几口鸽子腿,“小顾大人,我杀了姜意浓,这事儿怎么说?”
顾停舟停笔。
提起这件事,他就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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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安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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