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一片哗然,大家都听出来了,御史台的证据并不确凿,并不能证明卢楚有罪,但卢楚却居然主动辞职,甚至愿意甘领土地兼并之罪,很多精明的大臣都看出了这个案子的关键之处,就是这五千顷土地的真正主人。
虞世南也连忙躬身道:“殿下,廷问尚未结束,请允许微臣继续!”
“廷问继续!”
张铉又看了一眼裴矩,微微笑道:“裴相国请退下吧!”
“老臣遵旨!”
裴矩心中有一丝不安,他感觉张铉已经看透了自己,无奈,他只得退了下去。
虞世南又继续道:“我们在核查荥阳郡的官府记录时,发现所有的田契转让记录都在,唯独没有卢尚书那五千顷良田的记录,另外,以前年度的田亩汇计表中,那五千顷良田也没有前主人记录,在官田记录中也没有,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五千顷良田。
当然,因为时间关系,我们没有去荥阳郡实地核查,我现在没有别的要求,请卢尚书告诉我,那五千顷良田的前主人究竟是谁?卢尚书有没有土地兼并之罪,甚至有没有贪赂之罪,关键就在于此。”
一直对此事沉默的张铉也终于表态了,“我知道卢尚书有苦衷,或许不愿公开土地的原主人,但此事已关系到朝廷的信誉,关系到我们内部是否会出现分裂,它已不仅仅是卢尚书个人的问题,所以我还是希望卢尚书能尊重廷问制度设立的本意,以公开求得公正,当然,如果涉及重大军事机密,卢尚书可以提出异议。”
卢楚脸色苍白,他始终踌躇不决,这时,苏威走出来道:“殿下说得不错,廷问的本意就是以公开求公正,给大臣一个争取清白的机会,这已经不是卢尚书个人的荣辱,也关系到朝廷的声誉,如果卢尚书不愿说,那我想说两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威身上,卢楚脸色更加苍白,他不敢直视苏威,但也没有阻止苏威出声。
苏威向张铉行一礼,“请殿下恩准!”
“准!”
“谢殿下!”
苏威提高声音道:“刚才虞大夫提到,五千顷土地在荥阳官府中没有任何记录,官田中也没有记录,这让我想到了一种情况,确实有一种土地不会在官府中有记录,那就是皇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五千顷良田是皇庄,卢尚书,我说得对吗?”
卢楚长长叹了口气,“苏相国说得对!”
居然是皇庄,每个都瞪大的眼睛,但没有人敢说话,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答案眼看要揭晓了,虞世南问道:“既然是皇庄,请问卢尚书,是哪位皇族把它托付给卢尚书?”
“是我父皇!”
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众人回头,只见广陵公主杨吉儿从殿外走了进来。
大殿里一片寂静,这个突来的结论让所有大臣都震惊了,那五千顷良田竟然是先帝杨广委托给卢楚,简直是匪夷所思,可再细细一想,似乎也只有这个缘故,原主人才不会有任何记录。
众人默默注视着这个已经长大的公主,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公主已经出落得如牡丹花一般美貌华贵,她仿佛就应该出现在这座大殿中,没有任何违和之感。
杨吉儿走上前,向张铉行一礼,长长的睫毛垂下,目光却不看他,她心中始终无法原谅张铉对她母亲的非分之念,虽然并不是完全是张铉的责任,但她看得出,张铉也有那种念头。
张铉默默注视着她,目光中多少有几分歉疚,但这种歉疚在他心中只是一闪而过,他淡淡道:“公主有什么话要说?”
杨吉儿目光投向了张铉,眼中已经没有了私人恩怨,她朗声道:“摄政王殿下,各位大臣,卢尚书名下的五千顷土地确实是我父皇在临去江都之前托付给他,是给我和赵王留下的一条后路,如果将来社稷不在,他的一对年幼儿女也有糊口之资,父皇考察了很多人,最终选择了卢尚书,因为他清廉、正直、忠于信托,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除了父皇和卢尚书,还有郇王杨庆也在,另外还有我和兄弟赵王,连母后也不知道此事,现在,中都居然传得沸沸扬扬,说卢尚书贪赃枉法,兼并土地,说他虚伪奸诈,堪称王莽第二,我不能不站出来,就算我不要那些土地,也绝不能让卢尚书背负不白之冤。”
这时,卢楚已经泪流满脸,颤抖着声音道:“公主殿下,不必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