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从大哥房里出来,范流棋抬首望了望天,已是巳时,距离未时行及笄礼约莫还有三个时辰。
当务之急,是要阻止大哥入宫。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暴毙宫中。
抱臂于后院花园踱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范流棋松开拧成结的秀眉,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大步流星地奔向侯府内最偏僻的西南角。
到了自己屋里,阖上门扉,心跳地有些快,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撞得她肋骨生疼,坐着缓了几口气,便急忙站起身,翻箱倒箧地寻找开来。
她记得很清楚,娘亲在这箱底放了一件男子的素白长袍,每当夜深人静时,她便将它拿出来,用掌心不高的温度一片一片将其熨平,抹去层叠的皱褶,添上几把辛酸泪。
一层一层地把衣物与少得可怜的几样首饰扒开,箱底静静地躺着那件素白长袍,一把抖落开,衣襟与袖口皆绣着金丝祥云暗纹,在日光下闪着流光。
范流棋将袍子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大了一圈。她皱了皱眉,不情愿地拿过早已蒙尘的女工,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嘟囔:“早知道,当年娘亲手把手教我的时候,我就该好生学一学,尽顾着好吃贪玩!”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范流棋绞七绞八地胡乱把长袍改了改,大抵是把袖口用蹩脚的针眼缝进去两寸,再把袍底裁去一大截儿。远观尚可,一细看,惨不忍睹。
反正大约只穿这一次,就将就将就吧。
撂下针线。脱下自己的衣裳,换上长袍。
长布束胸,敛衣拂袖,束上银色如意纹刺绣腰带。
高高绾起长发,盘在正中一丝不苟地结成发髻,信手拿起一根朴素的实木簪固定住。扎上银色云纹刺绣抹额。
洗去妆容,取下手镯耳环,素面朝天地负手站定在镜前。
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面若冠玉,眼带桃花,眉毛有些疏淡,红唇不点而朱。加上她本就比一般女子身量颀长些,长相也不如女子温婉,倒是说得上清俊。如此一打扮,雌雄莫辩,浑然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气度。
范流棋满意地咧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
装点好一切,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径直出了门。
她要去进行一场豪赌,赌赢了,便是她逃离靖安候府的绝佳机会,还能就此挽回大哥一命,一举两得;赌输了……输了便输了,反正她已经在谷底,输了也不过如此,没有更坏的境地,大不了再从长计议。
赌桌的一边是她,赌桌的另一边,是她的父亲――靖安候范贵清。
侯爷用过午膳,一如往常地在书房阅卷。当范流棋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愣了足足有半晌。
一来,他本就对这个平日里中规中矩,难得能见上一面,与他也不亲近的三女儿没多大印象;二来,范流棋一身男子装束倒真唬住了他,清秀温文,他是真没瞧出来这位小公子是谁。
范贵清眯缝起眼睛,刚想唤过守门丫鬟责备其怎的随便放人进来。
小公子开了口,像女子般双手拈起放在腰侧福了一福。
“父亲,是我。流棋。”
范贵清总算想起自己还有这茬姑娘,放下手中书卷。
“你这作的是何种打扮?大家闺秀,成何体统!”
印象中的父亲从未给过自己好脸子看。开口皆是训斥,大多时候连口也未必开,只冷淡地扫一眼便算是问候过了。
七岁那年,娘亲刚去世那会儿,范流棋整日以泪洗面时,还会对这个男人抱有莫须有的期望,盼着他能来看望她,安慰她;每当遭受二姐嘲讽、下人剥削时,她还会盼着这个父亲能心血来潮地替她评评理,为她打抱不平。但那终究只是年幼无知,现在想来,只觉得自己幼稚可笑。
她是彻底死心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是高高在上的侯爷,是当年侯夫人要把她许配给他人做妾时,只字不表的侯爷,他做得侯爷,却做不得她的父亲。
面对训斥,范流棋并不慌张,只把腰板挺得更直,噗通一声跪下。膝盖骨撞击地面,生疼,她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朗声道:“父亲,女儿,想代兄长入宫!”
太后懿旨下达已有半月有余,广诏世家子弟,组建惊鸿郎。
一长串的名单中,皆是各大名门望族的心头肉。朝中议论纷纷,反对的奏折堆满了皇案,更有甚者,卷席于宫门外死谏。
奏疏未达上听,太后一意孤行。
范贵清连日里都在为此事发愁,流画身子弱,乍一换了居所,也没个贴心人照应,这万一又旧病复发……他不敢想,他戎马半生,年过半百,只得了这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养到这么大再要没了该如何他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