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舒州,雨水纷飞,到处都是泥泞的一片。出行的人们,全部都要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急匆匆的在雨水中穿行,脚步溅起阵阵浑浊的泥水。城里的雨水不断的淤积,有些地方已经形成巨大的水塘,路过的人们都必须绕道而行。在这样的天气中,能不出门当然是最好的,然而在火龙岗军营,这一切都要调转过来。这里的训练场上异常的火热,战马的嘶叫,人员的呼唤,兵器的碰撞,箭镞的破空声,交织成紧张而快乐的乐曲。
袁思礼的到来,让鬼雨都战士有了最好的马术教练,袁思礼不但马术好,而且骑射功夫也很好,这一点,在舒州军里面绝对无人能及。他们在袁思礼的指导下,进行着各种各样的马术训练。火龙岗军营的后半部分,都被开辟出来作为训练场,三十多匹战马和数百名战士聚集在这里,轮番接受训练。
鬼雨都战士都抓紧时间训练,刘虎、刘敦等人,都逐渐的掌握了部分的骑马技巧,刘火等人的骑射功夫也越来越精纯。屠雷、秦迈等人也都不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只有白钦翎从来不参加这样的训练,只是冷眼旁观,眼睛的焦点,却是集中在袁思礼的身上。刘鼎也经常抽时间,和战士们一起锻炼马术,袁思礼的指导深入浅出,大家的马术都进步的非常快。一个月下来,他的马术算不上精通,但是也不错了,就算在狭窄的空间,同样可以进退自如。
当然,刘鼎不像其他的战士那样,可以将全部的时间都用来锻炼。五月份的舒州显得非常的平静,忙碌地事情却也很多。淮西军的确没有前来干扰。但是没有人敢掉以轻心。现在的淮西军,忙于应付时溥和朱全忠的进攻,暂时没有能力继续进攻舒州,却依然在庐江保持了两万人的兵力。令刘鼎比较担心的是,秦宗权地登基,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淮西军的士气。他们在多个战场都取得了胜利。
综合金泽南和狄火扬的情报,刘鼎对淮西军的动静非常的留意。在大别山的西面,淮西军忙于攻击荆南,攻城略地,势如破竹。在北方,秦宗权亲自率军,在八角楼打败了朱全忠率领地宣武军。幸好朱全忠的韧性很强,虽然战败,却没有被打趴下,继续对淮西军保持着较大的压力。可能是卢瑭等三人成功的粉饰了颜觉郦的死,因此,根据金泽南的报告。庐江方面没有什么变故,淮西军地内部并没有出现大的波动,对于庐州前面的攻略,也没有根本性的改变,只是统兵的大将由颜觉郦变成了卢瑭。
皖口城的修筑工作正在紧张的展开,舒州长史诸葛斌经常驻扎在皖口城,日夜督促皖口城的修筑工作。勇字营的全体官兵,都参加了城墙地修建。皖口城地修筑,也得到了当地很多难民的支持。筑城的工作虽然非常的辛苦。但是,他们初来乍到,根本没有丝毫的收入,筑城的收入虽然菲薄,却能够让他们活下去。于是,包括壮年和妇女,都参加了皖口城的修筑大军。大量来自长江上游的石头,被船只送到皖口城地临时港口上。然后用来修建城墙。在这里。滑轮组已经大规模地使用,大大的加快了修建城墙地速度。
怀宁城到桐城的道路也在展开。这是一项同样浩大的工程。根据刘鼎的建议,决定将两城之间的道路完全拉直,这样可以缩短工期,同时减少费用支出。为了这条道路,刘鼎还亲自去看了一趟朱冉淼重新开辟的瓷窑,看看有没有水泥的影子,但是结果令人失望,朱冉淼的工作虽然非常勤奋,可是还是不知道水泥的确切配方。不得已,只好继续使用石灰来作为基本的建筑材料,但是石灰的造价也非常昂贵,只能在建筑桥梁的时候使用。
舒州刺史衙门连续发布了多项的法令,希望可以刺激经济的增长,增加舒州的财税收入。
现在的舒州,什么都步上了正规,唯一麻烦的就是财政的枯竭。
刘鼎从战争中搜刮到来的物资,基本上消耗的差不多了,舒州水军是个巨大的无底洞,投入多少钱都不够,而从沈若依那里反馈的消息,似乎这些战争赃物的销售情况也不是很好,现在大家都在发战争财,抢掠到的物品堆积如山,能够消费的人却不多,又或者说,无法顺利的将这些“赃物”送到那些有需要的人手中。
在火龙岗军营的秘密库房里面,堆积着大量无法销售出去的珠宝,包括刘鼎在舒州搜刮到的,在杨叶洲搜刮到的,满满的装了好几个大木箱。当然,也不是真的无法销售,只是价格非常低,远远低于正常的价格,这也是某些大商家积累财货的重要途径。刘鼎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价钱,宁愿任其囤积,也不愿意降价销售。
舒州的商业现在也是非常的困难,主要是无法拓展更多的商业活动区域,商业活动被限制在非常狭窄的区域内,也就是舒州周围的小片地区。如果要经过别的节度使辖区,则需要缴纳大量的赋税,这使得舒州出产的商品,销路受到了严重的影响。舒州盛产丝绸和棉花,经过刺史衙门的政策调整以后,丝绸和棉花的产量都大幅度的提高,现在却成了滞销货物,刘鼎等人当然不能不头疼。在东边,镇海节度使周宝牢牢的封锁着长江要道,截断了长江的出海口,除非刘鼎下令派遣水军强行冲开关卡,否则,这条水路是不会通畅的,但是如果下令水军强行冲入金陵府,那就是全面和镇海节度使爆发战争。现在的舒州,还没有做好这项准备工作。考虑到刘鼎现在的敏感身份,这种莽汉式的军事行动当然更不可能实施了。
在南边,南平王钟传牢牢的控制着江州、洪州一带,针对性的加强了对往来商人的管制,尤其是对于经过舒州地商人。更是重重盘查,显然是专门针对舒州。尽管彭蠡湖水军受到了巨大的损伤,但是镇南军的步军实力还在,还有能力继续封锁通往岭南的所有道路。舒州军和镇南军处于战争状态,这条道路当然是不会通畅了,哪怕是顾家的主要人物出面。钟传照样不卖面子。
在东南边的宣州地区,杭州刺史董昌和宣歙观察使秦彦为了争夺常州地区,局势也比较紧张,两者都在各自地边境安排了大量的军队,无形中阻隔了舒州货物的出海通道。秦彦原来也是黄巢起义军的一员,乾符三年就开始跟随黄巢作战,但是在黄巢被淮南节度使高骈打败以后。他就和毕师铎等人一起投降了高骈,此后机缘巧合,居然成为了宣歙观察使。这位黄巢起义军的老人,对于刘鼎派去的谈判使者,可没有丝毫的好感,连续两批使者都被扫地出门。看来是要和黄巢起义军彻底地恩断义绝了。
在西面,淮西军“楚王”秦宗言和马殷率军攻打荆南,荆南节度使陈儒本身是盗贼出身,但是在淮西军的面前,却没有足够的抗击勇气,经常一触即溃,淮西军长驱直入,很快控制了荆南的大部分地区。但是陈儒虽然懦弱,他麾下的申屠等将领。却相当的彪悍。恰巧又有野蛮人雷满攻击荆南,陈儒派人携带重金贿赂雷满,让他帮忙抗击淮西军,雷满贪图钱财,欣然同意,结果双方居然有打成了平手,整个荆南大地,战火纷飞。难民不断地涌往江南。杨叶洲最近也接收了不少来自荆南的难民。
顾盼左右,在舒州的前前后后。居然都没有合适的道路通往外面,舒州出产的丝绸和棉花大量的挤压,只能内地消化。这时候棉布还没有大规模生产和使用,大多数人还是穿着麻布,于是刘鼎建议舒州加大棉布的生产,同时在舒州推广棉布,鼓励大家穿着棉布,以便内部消化。只是这样的办法只能维持一时,却不能持久。
这天,刘鼎正在和佴泰、诸葛斌商量对策,令狐翼忽然来了。
“怎么啦?”刘鼎随口问道。
“雷洛在雷港截获了一艘船,船上有两人自称是朝廷特使,是皇帝陛下委派他们前来的。”令狐翼飞快地说道。
“朝廷来人了?”佴泰意外地说道。
“来的是谁?”诸葛斌同样显得有些意外。
令狐翼点头说道:“雷洛报告说,这两人一个叫做崔碣,一个叫做王承颜,他们带着宰相杜让能开出的文书,沿途还有山南东道节度使和鄂岳观察使的印鉴,表明两人曾经路过此地,并且受到两个地方的官府接待,应该不会有错。”
佴泰和诸葛斌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惊讶。
良久,佴泰才缓缓的说道:“杜让能还真会选人,居然是他们两个。”
诸葛斌点点头,凝重的说道:“除了他们俩,朝廷恐怕无人敢穿越复州地区前来舒州。对了,他们带来了多少人?”
令狐翼说道:“只有十四人,都做商旅打扮。”
佴泰缓缓的说道:“这就是了。复州是淮西军地地盘,他们只有微服前来,才有可能穿过此地。”
刘鼎这段时间研究了不少地历史,也知道崔碣和王承颜的名字。崔碣之前是陕州观察使,清正廉明,因为部下军队叛变被驱逐,朝廷贬之为怀州司马,王承颜之前是盐州刺史,同样是因为部下军队叛变而被驱逐,朝廷贬之为象州司户。王承颜与崔碣为官严正,都很有政绩,却因为过于严肃而为部下骄兵悍将驱逐,对于当时地官场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于是又更多的官员得过且过,在帝国已经腐朽的大厦上面,加上了厚厚的一层**色彩,再也没有人愿意真心实意的为朝廷办事了。
当初,刘鼎率领舒州军收复桐城以后,感觉朝廷可能会有人来,但是没想到居然是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回到朝廷的,在朝廷又担任什么官职,刘鼎也不清楚。杜让能让这两人来舒州。看来的确有招安舒州的意图。秦宗权悍然称帝,已经触犯了朝廷最后的底线,为了对付秦宗权,除了皇帝的宝座之外,朝廷都是愿意拿出来地,可见。朝廷也的确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微微沉吟片刻,刘鼎说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令狐翼说道:“还在雷港呢!被雷洛扣着了!他们是经商州、邓州、襄州、复州、鄂州过来的,自鄂州乘船而下,足足走了二十多天的时间才到达杨叶洲附近。但是他们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是被雷洛等人搜身以后才表明身份地。”
刘鼎目光熠熠的说道:“很好,通知雷洛,欢迎他们前来怀宁。”令狐翼答应着去了。
佴泰注视着令狐翼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说道:“朝廷派此两人前来,不知道意欲何为?”
诸葛斌淡淡的说道:“无非是招安而已,难道还派人来斥责不成?”
刘鼎点头说道:“朝廷既然来人,咱们就以礼相待,先礼后兵嘛!崔碣和王承颜到了舒州以后,你们俩负责出面接待他们。按照朝廷特使对待他们,食宿方面可以尽量安排的妥当些,不要失了礼数。”
佴泰含笑说道:“省得。”
诸葛斌说道:“没想到阔别朝廷十三载,又要和朝廷的人打交道了,倒是有趣。”
刘鼎离开舒州刺史衙门,随即命令找来韦国勇和刘忠汉老人,将朝廷来人地事情说了。朝廷来人,无非是想要招安刘鼎,因为现在朝廷的最大敌人。已经不是黄巢起义军的余孽。而是登基为帝的秦宗权,换句话来说,哪怕刘鼎真的是黄巢的儿子,现在也可以和朝廷商量合作地可能。问题是,刘鼎有意思披上朝廷这层羊皮,却不知道自己的部下是否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