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多少忠臣能吏不是死于敌手,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大抵都是离间的功劳。
王烈虽然感叹,但自然不会为张宾心疼。
既然当日他能自荐为石勒之臣,助纣为虐,那就要有被人报复的觉悟。
至于其他事情,也没有什么太要他cào心的。幽州的大小政务,经过他远走一年的磨合,早就井井有条。
自有谢鲲和卫雄牵头,只需要每三日与谢鲲碰头一次,有重要事务就相互通秉、协商,没有则简单叙谈。
谢鲲是和卫雄都是能吏,又有令狐艾、裴宪、阳耽等人的协助,自然是大小事务,处理俱全,不用王烈cào心。
只是王烈每次遇到谢鲲,却多少有些尴尬的感觉。
毕竟,现在两人间的身份实在有些尴尬。
以前的大人,变成了同僚,又从同僚变成附属,现在竟然成为了未来的岳丈大人,这让王烈总有一种莫名的愧疚之感。
因为谢甄兮从江左来,到与王烈相见,最后倾心于王烈,可以说都是违背了谢鲲的意愿,虽然这些都是谢甄兮个人所为,但王烈面对谢鲲的时候却还是有一种深深愧疚,总觉得是自己把人家的女儿拐骗走了一般。
不过谢鲲现在显然是已经默认了这段情感,至少在日常接触时没有再对王烈提及这件事情,而谢甄兮虽然暂时没有搬进王烈的府邸,但也时常前去,与程翯、阿秀等人相处愉快。
幽州上下也都认定,谢甄兮早晚要成为王烈的妻子,因此现在哪一个见到这小娘子都是彬彬有礼,不敢造次。
至于谢鲲,更是莫名其妙的被人恭贺了数十次,烦不胜烦。
不过谢鲲显然考虑的并不是自己女儿何时能嫁给王烈,只是在某一次处理完政务的时候,若有所指的说道:“《礼记.大学》曰之‘古之yù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yù治其国者,先齐其家;yù齐其家者,先修其身;yù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小郎君若能做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不损一处,就不愧是人杰了。”
王烈一听,知道这些谢鲲提醒他要处理好家务,再处理好政务和军务,再平定天下,不可谓期望不深。
只不过这愿望虽好,但未免太高大全一些。
王烈当时就暗道:“幼舆公,您着对我的要求也忒高了点吧?您提出的这些要求,分明是对古之圣人的要求,就连各朝的开国太祖能做到这要求的又有几个?我一个小卒起家的草莽,能修身律己,参与到这争夺天下的làngcháo中来,已经是老天厚爱,哪还敢事事都要求圆满?”
不过,谢鲲怎么说也是自己未来的岳丈,而且王烈素来敬重他的人品,却是不敢说出这些话,只能敷衍道:“幼舆先生,烈不才,但却一定会照顾好我的亲朋,也一定会不负朝廷期望,驱除胡虏,还我大晋天下,成为您所期望的人。”
谢鲲闻言,自是不信王烈这般言语。
在他看来,王烈现在若说有不臣之心那是夸张,但至少是不那么忠于大晋朝廷的,或者说他和至尊司马邺相交,可以支持司马邺,但未必肯支持大晋,至少大晋如果现在罢免他的军权,王烈就随时可能会造反称王。
但不管怎样,谢鲲现在却是尽心尽力帮扶王烈,用他为官二十年的经验来为王烈出谋划策,毕竟他和王烈现在已经紧紧的绑在一起,再想分开却是两害之事。
而幽州赏析,其余人也是各尽其责,为各自的理想而努力。
幽州上下高速运转、政通人和,一切都秘密的朝着消灭石勒这个方向努力着。
当然,对外,王烈却还是宣称发展幽州,甚至故意加强了紧邻石勒地盘的高阳郡的防御,一副严防石勒偷袭,安心发展经济的姿态,以防止“雷霆”计划走漏风声。
王烈只所以这般调兵遣将,却是反其道而为。因为他深知他所面对的石勒和张宾都是一时人杰,自己若一味掩饰,甚至撤销高阳郡防务、屈从的太过,反而会引起那两个人的怀疑。
毕竟,正常情况下,以王烈一直表现出来的强硬姿态,是不可能主动放弃自己地盘的。
莫若一副正常警惕、防御的姿态,暗里却秘密筹备一切,等石勒上套。
而且,为了保证行动的秘密,进攻石勒的计划在幽州内部知道的人数却只有谢艾、卫雄、谢鲲、段末坯等数人,就连王烈最亲近、信任的程翯和苏良等人也不知道实情。
而且王烈在兵马调动上,也没有做出大的调整,只是亲自主抓训练西凉甲卫的骑军和步军,而且在数量上,不过是骑军五千,步军一万,对外正式命名为“西凉甲卫”,并说明是在北宫纯先前的凉州军一部的基础上设置,所有人马也都是从狂澜军内部选拔出的。
这样的内部消化、内部扩军,在数量上狂澜军甚至都没有改变,依旧是十万余人,却是为了最大限度的降低各方势力的警惕。
只是,在西凉甲卫成军后,王烈时不时的会调动某一支部队去新建的军马场附近参与马场建设。
当然,这所谓的建设在王烈入主幽州后也是常有的事情,各方势力也都已经习惯了王烈对幽州军队制度的改革,军民为一体,军人必须参与民间建设,民众每年也必须参与军事训练。
所以,依旧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只是这一次,王烈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名为参与建设,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军事拉练,每日至少围绕那湖泊急行军三十里,期间更有不同规模的实战演练,而且是轮番作训,胜者有奖,败者挨罚。
对外,王烈严格保密;对内,王烈也没有声张。
大多数幽州官吏,根本不清楚有这样一个针对石勒的计划,只知道王烈安心发展经济,而且要训练什么重甲步军和骑军,看目的也只是正常增强狂澜军的战力。
甚至有些敌对势力得到这些消息后,还暗自嘲笑王烈钱多luànhuā,要知道,装备一个重甲骑军和步军的资金,足够武装五个轻甲骑军或者十个普通步军。
就算狂澜军资金丰厚,王烈这般折腾,也只是训练出了不足两万人的重甲步军、骑军,那些势力并不认为这点人马能对战斗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就连狂澜军内部,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王烈这样的想法,比如段末坯,就是轻骑军的强烈支持者,在他看来那些人和战马都披上铠甲的骑军,看起来好看,但却已经丧失了一个骑兵最大的优势——机动性。
所以,他数次提出建议,建议王烈放弃这样一个烧钱明显的西凉甲卫计划。
但王烈显然是十分固执的性格,而且他也不想解释太多,一切他都要用实际来证明,证明自己的正确。
段末坯他们也十分了解王烈的性格,既然王烈坚持,也就安心等待,看王烈究竟要nòng出什么样的不同来。
随着这样紧锣密鼓的布置,时间很快到了大晋建兴三年的年末,一切似乎在不经意间就发生着巨大的改变,幽州如此,平舒如此,狂澜军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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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建兴三年冬,深冬的朔风不断从荒野上掠过,狂澜军的军马场内。
在入冬前,狂澜军的新马场终于修建完毕,依山面湖、环绕而建的数千间马棚,每个马棚至少能容纳数百匹骏马,过冬的草料也早就准备充足,在草料场上堆积如山,日夜有专门的卫队看护把守,马棚内也都有日夜燃烧的火炉,供这些马匹取暖。
而为了保证这个马场基地的安全,从进入山谷开始,一直到正式进入军马场,王烈在方圆百里设置了近百个明岗暗哨,只要稍有不对,就立刻shè杀。
四面环山上,更是建设有三座军营,完全将马场包围,打造得铜墙铁壁一般。
因为,这里不但将是未来狂澜军的马场,王烈更把狂澜军军械场一部分涉及大型作业的部分搬迁到这里来。
就在核心位置,每隔几日,都会有两支从别处赶来的狂澜军进行军事训练。
这里,将是未来支持狂澜军告诉发展的一个新的。
此刻,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山舞银蛇,原驰蜡像,却是一片北地风光。
就连那面积超过千亩的大湖,如今都已经完全封冻,用铁器刨上去也不过是一个白点。
而据当地的土著老者说,这湖水下有泉眼日夜喷涌,更有支流从是直通掘鲤淀的,有活水流动尚且封冻成这般模样,可见这个冬季的天气严寒。
而今就在这冰封的湖泊之上,两队身穿重甲的士兵,正在捉对怒吼撕杀。
看模样简直就和多日未见的仇敌一般,下手却是毫不留情。
一队是手执陌刀,身穿重甲的步军;与他们对敌的则是马匹和士兵皆穿重甲,手执长枪的骑军。
步军对骑军,本应该是远距离的shè击与游动的搏斗,现在却演变成了一场硬碰硬的殴斗。
除了没有战场上常见的鲜血喷涌外,什么叫骂、怒吼,厮打、拼命,这里全都又。
空气中不断有巨大的撞击声响起,甚至偶尔还有骨折声传出,在这冰冷的风雪中传出很远、很远。
而这方圆十里内早就已经陷入了戒严状态,四面看不见人的山包后面,往来穿梭的巡逻队正不断奔驰,天空中连一只鸟都不会放飞过。
眼前的景象,却只是狂澜军日常的一次实战攻防演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