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如此,最多也只能使沃尔夫感到钦佩。但是狼王知道,克里格并不只是听传令兵讲——在别的时候,他还会去问队里的先锋官,问自己的副官,问后备兵队长——这样,一场战斗所能涵盖的几乎全部角度,他便全知道清楚了。
所有战斗的经历都是教训,参加战斗的人以鲜血和性命换回来的教训——这教训若是得的多了,便可极大的减少流血——这道理很多人都懂。但是如何学习这些教训,却并不是谁都知道的。毕竟,即便是亲历战争的老兵,自己的观点也往往只局限于战场的一角而不能透彻;即便是最沉稳的人,回忆起曾经的事情来叙述也难免带了个人感情而不能公正——这样一来,从那些当事人的讲述中所能得到的真正的经验就少得可怜了,而听讲的人却还得凭了自己的判断力来分辨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有害的。
但只看克里格所问的人,沃尔夫便丝毫不怀疑克里格有着足够的判断力来分辨那些知识——这种判断力与其说是系统教育的优异成果,不如说是与生俱来的可怕直觉。
一个人若是有着狂热的学习劲头,又知道该如何学习那些正确的知识,那么即便他本人并没有特别的天赋,也一样可以在他所专注的方面取得超过常人的成就。而克里格偏偏又是个天赋过人的——这样,沃尔夫对他未来在征战一途上所能取得的成就就感到期待和畏惧起来。
这些事情,若是说起来,到也没什么,但能在克里格这个年龄便做到如此通透的,却是极罕见的。便是比他大些的,也未必有他透彻。
这么想着,沃尔夫想起了队伍里的另外一个桑格尔人,便禁不住叹息起来。
虽然年岁上比克里格大了两岁,又有了婆娘成了家,但那一个却仍跟克里格的翻版似的。不幸的是,却是个拙劣的翻版。
看着安度的姿态和行为,沃尔夫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年幼的时候给克里格狠狠打击过,以至于便是长大了,却仍旧活在克里格的阴影里,什么事都想学着克里格的样子,却偏偏只学了个空架子,反惹人厌。
当克里格在营盘里走的时候,总昂着头,挺着胸,提了马鞭四平八稳的迈着步子。偶尔和族里人说话时,雏鹰之首半点拘谨也没,只随意嬉闹,甚至偶尔会扬起手里的马鞭。而安度除了没有提马鞭外,却也常在营盘里昂首阔步的走动,和族人闲聊。
但是克里格与族人嬉笑怒骂时,眼角和嘴角总挂着满不在乎的笑;便扬起的马鞭,也总是轻轻抽下,故意落空——就连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见惯了大人物大场面的沃尔夫偶尔也会产生种错觉,觉得这些举动是一个地位尊崇的大人物在有尊严的、体面而委婉的表示对方对他来说并不是外人。
而同样的行为,到了安度来做时,狼王便只能摇头叹息了。那个桑格尔汉子似乎全没弄明白克里格在做什么,也对自己全无信心,不止在和人说话时眼神总是飘忽不定,还总低头皱眉——这样,使人看出他的不自信的同时,更带了种使人望而生厌的阴狠劲,让人无法生出亲近的感觉。
若是发派活计,克里格便将自己的二十来个弟兄挨个点了,各自派了差使,粗略说了目的,之后便去各自行事。只看克里格派的活计,便能知道他对自家弟兄本事的了解程度——既无哪个弟兄做不完被发派的活计,也无哪个弟兄早早完了事无聊。
安度那边的状况,便使人皱眉了——许是和那些人呆得不够久,安度似乎全不知道那些桑格尔汉子的本事,每每发令,总给人反驳,便又收回命令——这不止耽误了行事的时间,更使那些原本年纪便比安度大的汉子们越发不满起来。
若是照这情形下去,怕是那个安度的队长位子是坐不长的。但是沃尔夫到并不在乎这事——毕竟,他也知道了克里格和艾琳娜的婚约——克里格权势的增长,对格罗格人也是有好处的。
但这事情,终归得等到打退了迪德人再说。眼下沃尔夫所头疼的也正是这事。
与各自聚居成部族的桑格尔人不同,格罗格人与诺里克人的关系更亲密些,也便更开化些,早在皈依之前便先成了个格罗格王国。然而即便如此,格罗格各部族的血脉也并没有因此散掉,反而更加紧密起来。
于是,格罗格王国内部,便有了四个大的家族——格罗格国王的王室血脉算一支;他自己所属的默尔菲大公家族算一支;王国北边克黑苏山脉里的克黑苏家族算一支;北边靠近黑森林的琴扎算一支。
这一回迪德人从南边打过来,直接占了几乎全部的默尔菲平原,受打击最大的便是一贯忠于王室的默尔菲大公家,其次则是亲自率了兵队援助默尔菲家的王室血脉。北边的琴扎虽然也出了兵,但只损失了些兵士,家族血脉并没有收到打击。克黑苏山脉里的那一支,也只损了些兵士——这样一来,王室血脉和他们最坚定的支持者的实力被大幅度的削弱,因而影响力也就下降了——山脉里的克黑苏家到是没什么表示,但在更北边一直和萨马提斯人、多斯人关系紧密的琴扎家,便开始有些不稳定起来……
如果这一次,莫菲亚带兵回归能够保住克鲁尔城,那么事情也许还有转机。但如果这次他们失败了,整个格罗格王国怕是就要从此消逝了……
这么想着,沃尔夫便将目光投向了那位年轻的寡妇,格罗格王冠的第五位继承者——莫菲亚正皱了眉,紧抿了嘴,死盯着克鲁尔城的方向。<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