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不管怎么说,总是三妹妹,喊了大伯母十几年的母亲。”苏慕云拿了一侧的美人捶,一边敲着钱氏的脚,一边轻声劝道:“不说她,便说大伯父,当时气头上说的狠了些,时间长了,心里总还是惦记着的。”
钱氏半闭了眸子,躺在临窗的大炕下,听了苏慕云淡淡浅浅的话,由不得便睁了眼,疑惑的看着微垂了头的苏慕云。
而苏慕云犹似不查,的道:“虽说大伯父对伯母素来尊重,可这必竟是内宅之事,待到大伯父熄了火气,想起今日之事,伯母竟是连劝也不曾相劝,您说大伯父他心里能舒坦吗?”
苏慕云抬起脸,看着钱氏,眉眼微弯,笑了一笑。
“再说了,姨娘当年对伯母有援手,虽说一切都是她应该的,可眼下必竟不同,她是大伯父屋里的人……”
“慕云,”钱氏直起身子,端严的看着笑意淡淡的苏慕云,“为什么?”
苏慕云自是明白钱氏的那句为什么是什么意思。
须臾,脸色一变,眉宇间含了抹淡淡的不忿,咬了咬唇轻声道:“我不说,伯母也知道,之前的那些事只怕都是三妹妹有心所为。”叹了口气,轻声道:“说我不怪她,那是假的。可是便算是再怪她是伯父的女儿,是我的妹妹,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摇头苦笑道:“我没有她那么狠心,我做不到。”
钱氏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牵了苏慕云的手,将她置在自己身侧,抬手抚了苏慕云的脸,目光慈和的看着她,“你这孩子,心怎么就这么软。”
苏慕云微微的低了头,神色间有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羞涩和矜持。
“罢了,既是你来说情,我也断没有不允的道理。怎么说,她也喊了我十几年的母亲。”言罢,叹了口气,喊了屋外侍候的白霜,“你去告诉老爷,便说我有事与他商量。”
白霜退下,苏慕云坐了会儿,也跟着站了起来,告辞。
钱氏到是没有留她,使了秋妈妈送她出去。
稍倾,秋妈妈回了屋子,见钱氏目光若有所思的捧了手里的茶盏,半响无语,想了想,上前笑了轻声道:“二小姐到是随了二太太的性子。”
“我到是觉得她既不像二太太也不像二老爷。”钱氏将手里的茶盏往茶几上放了,看了秋妈妈道:“她在这住了这么多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哪件不是冲着她,哪件又跟她没有关联,可你看,她哪一次吃过亏?”
秋妈妈愕了愕,看向钱氏。
“你也不用太担心,不惹着她,她也不会惹你。”钱氏朝外看了看,眉眼间笑意一闪,淡淡的道:“就看当日她那般护着四丫头,在她心里,我们并不是敌人。”
秋妈妈点了点头,喃喃的说了句,“真不知道杨姨娘和三小姐是怎么想的。”
钱氏冷冷一笑,怎么想?鬼迷心窃了,以为帮着张宁馨便能达成所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老爷来了。”
屋外响起小丫鬟请安的声音,钱氏使了个眼色给秋妈妈,秋妈妈几步上前亲手打了帘子,“老爷来了。”
苏尚和的神色还是很难看,只秋妈妈是钱氏身边的老人,总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是故,淡淡的点了点头。
钱氏使了个眼色给秋妈妈,秋妈妈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奉上茶后,便退了出去。
钱氏亲自将茶端给了苏尚和,“喝杯茶吧,脸色这么不好,可是那张玮为难老爷了?”
苏尚和摇了摇头,接了钱氏递来的茶,轻声道:“没有,说起来也奇怪,那张玮被这样打了出去,到也没有来寻麻烦。”
“许是自觉理亏,不想将事情闹大吧。”
苏尚和点了点头道:“听说,隆平候对他管束甚严,可能是怕闹到隆平候跟前吧。”
钱氏却是笑了道:“我到不这样认为。”
苏尚和便犹疑的看向钱氏,钱氏的见解苏尚和还是颇为认同的。很多时候,外面为难的事在床头间与钱氏说起来,她总能抽丝剥茧,指出关健所在。现在这样说,想来也是她的想法。
“早上听下人们说,昨儿赏花灯,是沂王爷将慕云送还的。”
“你是说……”
钱氏点了点头,抿嘴笑道:“我也只是猜想,当中到底真相如何,只怕要问过慕云。”语气顿了顿,又道:“可你也知道,慕云不同于三……”眼见苏尚和脸上掠过一抹怒色,钱氏适时的往下道:“有些事我们心里有数便知,二弟不在了,慕云是二房唯一的血脉,我们总是要照看好的。”
苏尚和点了点头,半响忽的道:“你说找我有事,什么事?”
“噢,是为的三丫头的事。”
苏尚和脸上的神色一僵,半响怒声道:“若是求情便不必了,我不将她绑了沉塘都已经是对不起苏家的列祖列宗,断没有再轻饶的可能。”
“好了,好了。”钱氏摆手,看了苏尚和道:“这种气话就别再说了,她是我们的女儿,不是我们的仇人。”眼见苏尚和掀了掀嘴唇皮还欲再说,钱氏断然道:“你便不念着她,也想想阿柳。”
“不要跟我提她,”苏尚和怒声道:“当日若是她肯同意,将三丫头交给你养,怎会有今日之事,苏家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钱氏冷冷一嗤,眸子里划过一抹冷笑。当年?当年若不是你护着,她有这般大的胆子?只这会子她也不愿翻旧帐。
“我的意思是,先将三丫头放庵里待一段时间,等过得一年半载的,你觉得她改了,便给她一个机会,可若是她死性不改,便养她在庵里,你看行不行?”钱氏看了苏尚和道:“她虽是做错了事,可起因也只是因为一个情字,并不是大恶不赦之罪。”
苏尚和默了一默,半响愤然起身道:“我不管了,你决定吧。”甩了帘子朝外便走。
过不多时,秋妈妈走了进来。
“太太,二小姐去了杨姨娘那。”
钱氏眉头轻蹙,她去杨姨娘那做什么?
与此同时,珠儿正担心的看着苏慕云,“小姐,我们这样来看杨姨娘,合适吗?”
苏慕云笑了笑,轻声道:“你是怕太太怪罪我们?”
珠儿点了点头。
“放心吧,太太只会有感谢的道理,断没有怪罪的可能。”
珠儿不由便瞪了眼,只这会子却已经到了柴房处。
门口的婆子看见是苏慕云,连忙上前行礼。
珠儿上前拿了两吊钱放在两个婆子手里,“妈妈辛苦了,这些钱拿去买酒喝。”
婆子还要推辞,苏慕云已然淡淡道:“收下吧,妈妈容我一个方便,我想与姨娘私下说几句话。”
两个婆子不疑有它,连连笑了退了下去,但也不走远,只院院的站在月洞门外。
珠儿上前推开门,屋里闹腾了一夜,已然精疲力尽的杨姨娘猛抬了头,看见站在阳兴下浅笑吟吟的苏慕云时,像打了鸡血一般,跳了起来,“嗷”一声扑了过去。
“苏慕云,苏慕云,你这个biao子养的,我跟你拼了。”
月洞门外的婆子一惊,连连赶了过来,只是苏慕云却是对她们摆了摆手,“妈妈没关系,姨娘许是对我有些误会,我跟她把话说开来便好。”
其中一个精明些的婆子便谄笑了道:“那二小姐,你仔细着些,若是情况不对,你喊我们一声。”
苏慕云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目光寒凉的凝了被珠儿制服着的杨姨娘一眼,提了裙子缓缓走进散发着腐味的柴房,挑了个向阳的地方站定了。
“苏慕云……”杨姨娘呵呵着要上前,无奈珠儿虽是个子娇小,手上的劲道却很大,死死的压制住了她,她只能瞪了血红的眼睛,恨恨的盯着苏慕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三小姐的?”
“姨娘说什么我不明白。”苏慕云笑了笑微微的俯了身子看着发髻凌乱,脸颊红肿的杨姨娘,压低了声音道:“再说了,便是我做的,你又能怎么样呢?谁能证明?人人都知道,是三小姐自甘下贱恬不知耻与人在庙里苛合,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话果真不假,姨娘生的果真就是姨娘生的。”话落,呵呵一笑,嘲讽的自上而下的盯了杨姨娘看。
“你……你……不得好死。”杨姨娘张嘴便朝苏慕云唾去,然苏慕云却是微微一让,她那口带血的痰便落在了一侧。
“姨娘你可要保养着些,不然谁去救三小姐啊?”苏慕云作势怜悯的道:“大伯父依了我的意思,要将三妹妹送庵里去出家呢?”
“什么?”
苏慕云笑盈盈的道:“我跟大伯父说,三妹妹是万万不能留在家里了,不然只怕对两位哥哥的声益有损,要知道两位哥哥可是还没有议亲。”顿了顿,声音又压了压,睨了杨姨娘道:“好可怜呢,年纪轻轻的便要青灯古佛一生。”话落,啧啧的连叹数声。
“贱人,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杨姨娘翻腾着,似图从珠儿手里挣出,要去挠苏慕云。
“我啊,还打算花些银子买通那庵里的师太,让她们好好‘照顾’一下三妹妹呢。”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眼见得杨姨娘形似颠狂,苏慕云呵呵一笑,正欲返身退出去。却蓦然听到门外婆子与人说话的声音。
“二少爷来了,是二表小姐在里面。”
苏慕云眉目一动,使了个眼色给珠儿。
珠儿点了点头,手便有意的松了松。杨姨娘嘴里兀自喊打喊杀。
苏慕云却是换了副语气,细声劝道:“姨娘,伯父只是气头上,等伯父消了气,我们再劝着,接回三妹妹便是。”
“你少假腥腥,你这个贱人……”
苏文远才走到门槛,便见到杨姨娘“嗷”一声,推开了珠儿,不顾一切的朝苏慕云扑了过来,尖尖长长的指甲,眼见便要挠上苏慕云的脸。一个大步窜了上去,将苏慕云往身后一扯,他挡在了杨姨娘跟前。下一瞬间,脸上便火辣辣的一阵痛。
“二少爷……”杨姨娘看着脸上被抓出几道血口子的苏文远,怔怔的站在那,一脸悲苦的道:“二少爷,你怎么会来?”看到躲在苏文远身后对她挑眉冷笑的苏慕云时,急声道:“二少爷,你别上这狐狸精的当,她……”
“好了。”苏文远一声怒喝,看了杨姨娘,“你闹够了没有?”
杨姨娘怔愣的看着脸色青白的苏文远,喃喃的张了嘴,却是一句话也说出。她能说什么?在苏文远的心里,她哪里还有说话的份量?原本因着骨肉之情还有几分情意,只怕都要随着苏夕蓉出身,她这一挠,尽付流水了。想到这,不由得便低了头,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二哥,你别怪姨娘。”苏慕云自苏文远身后走了出来,轻声道:“姨娘只是担心三妹妹,对我有些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
“你少装好人。”杨姨娘怒声一喝,忿忿的指了苏慕云对苏文远道:“二少爷,看在你与三小姐亲兄妹的份上,帮帮她。不然……”
苏文远眉头一蹙,冷冷道:“父亲已经决定了,谁也劝不了。”
“可是……”
“她只要离你远点,便什么事都没有。”
“……”
“扑通”一声,杨姨娘跌坐在了地上。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过不停,到得最后,已是哗哗汹涌而出。
苏文远看着这样的杨姨娘心头一酸,可是脸上火辣辣的痛,又使得他不得不硬起心肠快刀斩乱麻。
“二妹妹,我扶你出去。”
苏慕云点了点头,由苏文远扶了朝外走。
离了柴房,一路上,苏文远都默默无言,好几次对着苏慕云却是欲言又止,眼见到了芭蕉院,才咬了牙道:“二妹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
“我知道的。”苏慕云笑了笑道:“二哥你也别难过,姨娘只是急糊涂了。”
苏文远脸上便闪过一抹羞愧之色。他原本是想去钱氏那替苏夕蓉求个情,可才准备出门,便听下人回说,苏慕云却钱氏跟前求了情,使得老爷同意只是暂将苏夕蓉送到庵里,过段时间再接回来。他便想着前去感谢一番。
只下人回说,苏慕云去了柴房,想着苏慕云可能是想将这消息告诉姨娘一声,宽慰宽慰姨娘,不想才来,便看到那样凶险的一幕。现在苏慕云不但不对他,还反过来劝导他。苏文远只觉得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把,渗的难受。
“二妹妹,是她们对不住你。”
“说什么话呢,”苏慕云轻轻一笑道:“我们是一家人,牙齿还要咬到舌头,一些小误会解开了就好了。二哥,你去看看三妹妹吧,我这没事。”
苏文远缓缓退好,理了理长衫,对着苏慕云便是深深一揖,“二妹妹,二哥记着你这份恩。”
苏慕云连忙让了让,急声道:“二哥,你这是要折杀妹妹我。”
苏文远却是一揖到底后,直起身,再不废话,转身离开。
“小姐,二少爷他……”珠儿犹自怀疑的看着苏文远的背影,对她来说,苏文远跟苏夕蓉杨姨娘是一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慕云却是挑了挑唇道:“他和她们不同。”
二日后,苏夕蓉被苏文远亲自送进了大都城外的一个尼姑庵。
三日后,杨姨娘被从柴房抬了出来,只是她既没哭也没闹,只是看着苏慕云的眸光堪比淬毒的刀。
珠儿对上杨姨娘那像毒蛇一样的目光后,情不自禁的抖了抖。苏慕云却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她从不指望狼不吃肉狗不吃屎,杨姨娘就是那吃肉的狼吃屎的狗。她之所以有这番布置,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争取些能安排其它事情的时间,永久除掉苏夕蓉对她来说,眼下只是等待时间而已。
……
中秋一过,寒风便一阵紧似一阵。
苏慕云应着之前答应了叶司盈,是故,这两日每日都去英国公俯与叶司盈商量着绣屏之事。这日因着天气乍然降温,绣屏的底座两人没有统一的意见。苏慕云便早些回府,而叶司盈则是开了库房去寻那合适的底座。
才离了英公府没多远,便有一个着青色棉袍的皮像干净的小厮迎了上来。
“苏小姐,我们爷想请您借一步说话。”
苏慕云早觉得伙计面善,此刻听他一开口,心下猛的便生起一阵狂喜。这是服侍明六爷的那个小厮!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作势不解的看了小厮,“你们爷是……”
“我们爷是宝庆银楼的明六爷。”
苏慕云略作沉吟,淡淡道:“今天天色不早了,这样吧,明日我再登门拜访,如何?”
那小厮愕然的抬起头,看着虽是温婉笑着,但却疏离淡漠的苏慕云。
别说是他,便连珠儿也有片刻的怔愣。小姐,她不是一直等着明六爷的消息吗?怎么这会子……
“我们走。”苏慕云招呼了珠儿,径自朝苏府走去。
小厮想要追上,可走了几步却又觉得唐突,还是停了步子,回身去回话了。
两人各自背身离去。
须臾却是自一处转角处走出一抹挺拔修长的身影,一身黑色蜀锦绣祥云图案,一张任何时候都如冰峭的脸,一对冷得能刮出雪来的星眸。
“去查查,看看明六爷什么事找她。”
并没有人应话,但若是仔细看便发现一抹像闪电一样消失的身影瞬间不见。
“世子,”小厝移步上前,轻声道:“那些盯梢的?”
叶萧挑了挑唇,冰冷的眸中划过一抹光芒,淡淡道:“他愿意盯便让他盯着吧。”
“是。”
小厝恭敬的退后。
叶萧伫立在原地,目光远远的看向早已成为黑点的背影,星眸里划过一抹黯然。
她的艰难,她的如履薄冰,她的战战兢兢,她的忍辱负重,她的……一切的一切,使得长年如冰山般的英国公世子,深深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张如雕刻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情绪的变化,是怜悯是心疼抑或是其它别的,一时间五味杂阵,竟是难以辨识。
“世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不好让候爷等太久。”小厝在一边小声的提醒。
叶萧点了点头,收回目光,转身大步离去。
同春楼。
天字一号间,隆平候张广嗣立于雕花窗门前,目光淡然的看向街市间来来往往的行人,他的身后伶人纤手微动,琴声若行云流水,舒缓时如流泉湍湍,急越时似飞瀑赫赫,清脆时又如珠玉落盘。张广嗣不由挑眉,想不到小小一个琴娘琴技如此之好,由不得便侧目细看。
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袭月白色与淡粉红交杂的委地棉绫长裙,一张鹅蛋脸,眼睛不是很大,但却顾盼有神,粉面红唇,身量娇小。一看,便知是江南女子。
“你不是大都人?”
琴声一顿,月兰霍然抬头,对上张广嗣略显探究的眼睛。慌忙低头垂目,道:“民女祖藉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