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似乎没听见江成焕的问询,转而朝着急诊室那三三俩俩的人继续解释着什么。显然,医生正心烦意乱着,他的问话被医生无情地过滤掉了。
江成焕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知道医生正不知如何面对七大姑八大姨尖刻的质询。那些人,有的正哭得带劲儿,有的则默默地流泪,还有闹腾着讨说法的。江成焕无奈地摇了摇头。唉,闹腾着人真是无聊透出来,他知道,在这种场合说那样的话,弄不好就会惹火烧身,何况,他也没有心思管这些个琐碎,自己的事情都不知道是什么着落。
眼睛,他只关心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起死亡交通事故。
唉,魔障,简直是魔障。
搞交通事故,就是担心这一坨。遇着,正常,不遇,非同寻常。但江成焕在潜意识里,希望永远遇不上,一天天平稳地过下去。每次当班时,都提心吊胆,交了班,便如释重负。他搞交通事故是新手,才二十来天,是个新兵蛋子,扛了二十多天平安无事,希望一直平安下去,不料,今晚终于摊上了。
早听说事故上辛苦,麻烦事儿多,且危险性大,因而,一直不愿意来。可是,不来不行啊,轮岗嘛,又年轻,加之,是干刑侦的底子,是骨干,最后,不得不来。
相比较,路面执勤相对较轻松。他干事故之前在路面上待了一段时间,有体会。在路面执勤时,他曾经来过一次断魂坡。那是因为堵车嘛,他来疏导交通的。一个女孩子,她驾车下坡时,不知道怎么地就带了一下手刹车把,顿时,车子就横在了路中央,她吓得半死,不知所措。车子没翻,便是万幸,否则,车毁人亡。
唉,女人开车,凑热闹,真是天晓得。
断魂坡道路狭窄,她车子一横在路中央,便几乎占据了整个路面,往来车辆无法通行。突然横在路上,前后车辆猝不及防,一辆接着一辆,被堵在那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把个道路堵塞得水泄不通。女孩看着车外一个个咆哮的人,便自顾楞楞地坐在车子里不敢下来。
江成焕接警指挥车辆,该退的退,该进的进,然后,请女孩下车,自己爬上去倒腾了几下方向盘,便把车身正了过来。他对女孩说,下坡时,要养成变档减速的习惯,若自动档,便松开油门,轻踩脚刹。千万别一边踩着油门,一边拉起手刹。你们女的开车,怎么就没有想到踩脚刹呢,反倒是喜欢套弄手刹车杆,总不会是习惯动作吧!
女孩自是听懂江成焕话里有话,顿时一脸绯红,还不忘抬眉瞪了他一眼。
说心里话,他真是不愿意调到事故大队来,一是,作息没规律,起早摸黑;二是,办案程序繁杂,忙完外面,忙室内。当然,这些个还不是关键所在,年轻嘛,吃点苦头,受点累,是再正常不过,最麻烦的是伤亡交通事故不仅要立案,往往追刑,还要同一大堆失去理性的家属反复做无谓的思想工作,并往往不被理解。更要命的是,必须同死尸打交道,要参与尸检工作,要面对惨不忍睹的死人及其相片。听介绍说,运气不好的,在现场还要帮助搬弄死尸或是遗物什么的。至于吃苦不讨好更是说不出来的苦,鲜见干事故的被提拔上来,担当的责任还出奇地大。
现在想这些没有用,已经在事故上当了班,只能听天由命凭运气。当务之急,便是汇报,然后,回去抓紧时间睡上一会儿。于是,他拨通了事故大队大队长马尚魁的手机。在等待中,头皮发麻。
手机铃声响了半天,才听到里面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显然,马尚魁正睡得正香。听到哼声,江成焕一阵莫明紧张,他顿感一种威严,话到嘴边,似乎被什么卡了一下,顿住。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用十分急促的语调跳跃地汇报起来。
马尚魁不待江成焕把话说完,便粗暴地打断,“你这样,先去殡仪馆,了解死者家属的情形,要作必要的思想工作,防止闹事。”
“现,现在嘛?”
江成焕根本没有预料到向大队长汇报之后是这样一种情形,居然现在要去殡仪馆,他迟疑地重复着。
“当然现在,”马尚魁似乎已经完全清醒,声调也提高了八度,似乎在吼,“你,你马上去殡仪馆。搞事故一个多月,还没有进入状况嘛,是你当班,你是怎么当班的,你现在不去疏通,防患未然,万一闹将起来,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嘛!”
“他,他家属都在医院里呢,殡仪馆没人,”江成焕试图据理力争,“并且,情绪较为平稳。”
“你说他们平稳就平稳了啊,死了人的人谁说得清楚。叫你去,你就去,率裁础!甭砩锌淮苫兰绦迪氯ィ系毓伊说缁啊
江成焕脑袋顿时炸开了锅,这个冤家对头真前世一劫。现在,只有认命,不知何年马月才有出头之日,现在,只有忍受着,叫忍气吞声,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嘛,现官不如现管,大队长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官,却是个直接管你的官,得罪了,就有你受罪的,识时务者为上嘛!
他的切身体会告诫他,人必须相信命运,在自己从刑警改行到了交警,本意上是为了避开那个遭天杀的家伙,却偏偏又到了一起来,并且,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显然,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一劫,必须面对,也就是说,必须立即执行大队长的指示,必须立即赶赴殡仪馆。于是,他什么也没有想,硬着头皮,同小琳一同驱车急匆匆地前往殡仪馆的方向。即便上火山,下火海,也没有退路。(未完待续。)<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