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萧云会面后孙露的心情一直不能平复。直到第二天,陈子壮的造访才让她的情绪稍稍有所缓和。与萧云一样,陈子壮其实也是来向孙露道别的。只不过在心境上陈子壮确与萧云有着天壤之别。将近古稀年岁的陈子壮堪称中华政坛的泰山北斗。虽然从孙露起兵至今,陈子壮一直都没有登堂入室,但连任五界国会议长的他俨舞就是人们心目中的无冕之相。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陈子壮也跟着日渐萌生了引退的念头。于是趁着这一次的内阁大换血,他也跟着一起全身而退了下来。
“陈老,您真的决定要回广州吗?再在南京多待一阵子该有多好啊。”与陈子壮一同在凉亭赏花的孙露婉言挽留道。
“陛下的美意,老夫心领了。只不过老夫现在年岁也大了。这人啊,一老就总是想家。再说老夫有是个闲云野鹤之人。有什么事能比在家乡研学修道更令人愉快的呢。”拄着拐杖的陈子壮乐呵呵地说道。由于是在御花园赏花,加之谈论的话题又与政务无关,因此陈子壮并没有过多的使用敬语。这也使得他与孙露之间的交谈显得异常的轻松。
看着颇有老小孩风范的陈子壮,孙露自然也不能继续挽留下去。只得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道:“哦,陈老是想回乡治学吗?”
“是啊,这些年在京师开了不少眼界,也认识了不少能人异士。经过一番交流后,老夫也是受益颇深啊。所以想回乡之后将自己的这些年的一些心得整理一下,编撰成册也算是没有白过这十来年啊。”陈子壮抚摩着山羊须笑道。
“原来如此,真想一睹陈老您的学说啊。”孙露欣然笑道:“不知,陈老您这一次研究的是什么?”
“黄老之治。”陈子壮淡然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可孙露听罢,却不禁为之莞尔道:“黄老?难道陈老您也信道了?真是有趣啊,这段时间朕身旁的人怎么都对道家感兴趣了呢。”
“陛下,朝中还有其他人也在研究黄老之治吗?”陈子壮敏感的问道。
给陈子壮这么一问,孙露当下便将萧云要退出内阁回乡出家的事告诉了陈子壮。然而陈子壮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显得有多意外。仿佛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事。却见他长叹了一声道:“萧云那个人总是做一些让人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事。由此可见不管是谁都是需要心灵上的慰寂的啊。”
“那陈老您呢?研究道家也是为了寻求心灵上的解脱吗?”孙露紧跟着问道。
“老夫可没有萧尚书那般起伏的经历哦。”陈子壮笑着道:“说起来,老夫之所以会去研究黄老还真是拜陛下您所赐啊。”
“陛下还记得当年向老夫介绍过的契约说吗?”陈子壮眨了眨眼睛问道。
“这朕当然记得啊。陈老您当年可没少为这事与朕争论过呢。”孙露微微颔首道,可她心中的疑惑却更大了。须知中华朝虽然根据契约说的精神制定了《宪诰》,但在中原的学术界“契约说”却一直不为正统思想所认同。因此饶是陈子壮等岭南学者花了十来年的时间向中原介绍契约说,却也只能勉强让儒林接受“契约说”为“旁门之术”。对此孙露也是颇为无奈,毕竟重视等级的儒家是很难与“契约说”找到共同语言的。由此也使得中华朝的宪政之治始争缺少一点底气。不过,孙露倒是并没有就此气馁。在她看来目前能取得这样的成果已经是不错的战绩了。可此刻陈子壮突然将“契约说”与“黄老”联系在一起。让她不禁有些一头雾水起来。
眼见女皇眼中充满了孤疑,陈子壮却显得更为得意了。却见他轻咳了一声,自信满满地解释道:“陛下,正如您当年与老夫争论的那样。想要用儒学来诠释契约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吾等连自己都不能彻底的说服自己,又怎么能去说服别人呢。因此老夫这些年开始尝试使用儒家以外的学说对‘契约说’及‘宪政’进行注解。经过研究,老夫发现在我中原的诸多学说之中,惟有黄老的思想与我朝目前的情况最为接近。”
黄老与契约、宪政?孙露绞尽脑汁想把这几个词联系起来,可怎奈还是收效甚微。于是她只得苦笑了一下询问道:“陈老,恕朕孤陋寡闻。这道家怎么会与契约说和宪政联系在一起呢?道家不是向来讲究出世的吗?”
“回陛下,黄老之治,‘黄’是指黄帝,‘老’是指老子。‘黄老学’,就是黄帝和老子的学问。在我华夏的历史上出来都不乏实施黄老之治的王朝。其中又以汉高祖到汉景帝的‘文景之治’及唐太宗的‘贞观之治’最富威名。”陈子壮表情严肃地向女皇逐一解释道:“至于道家,自老子以后,就分为了两线。一个是老庄,讲究个人的修身,意在出世,逐渐发展成现在的道教。另一线是就是黄老学,讲究入世,是与儒学不相上下的治国之学。”
“原来如此,倒是阵孤陋寡闻了。”孙露恍然大悟地点头道。
“陛下过谦了。宋明两朝独尊儒术,黄老之学则已很少被人提起。就算前朝的嘉靖帝尊道教,那也不过是一些炼丹求仙、占卜问神的旁门左道,与文景之治时的黄老学,根本八杆子打不到一块。所时陛下您会有那样的误会不足为奇。”陈子壮摆了摆手道。紧接着他又颇有深意地向孙露笑道:“陛下,其实您这一次处理刺皇案用的也是黄老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