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文骏没见过世面,被人家给骗了,骗财,骗色,再骗情,此刻的他却乐在其中,危险啊。可能父亲死得早,母亲改嫁,姐姐入狱,他比常人要孤独,人情冷暖,卑微身世,他比我们更需要精神上的寄托,哪怕是虚的,是玩火的。那位郝姐地出现也许正是时候。
晚上我请他一起在江大烧烤吃了饭,刚送走他的车就接到秦哥的电话,要我马上回酒店开会。
晚上开会,保安部,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当我换好工装进入保安部办公室时,所有领班以上管理人员已经到齐,秦哥见我到了,向乔老二点点头。
乔老二清清嗓子,“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一个临时会议,传达一项重要的通知,我们酒店已向汤森集团申请评选五星钻石奖了,集团下周就派人过来检查工作。此次检查比评星更严格,不仅检查酒店的硬件设施,还有软件服务和财务指标。”
“我们只有一周的时间自查,接下来我分配工作。”秦哥说。
作为一家世界性的酒店管理集团,汤森每两年会评选表彰全集团最优秀的酒店,理论上所有旗下的酒店均可报名参加,实际达到初选条件的并不多。因为它有几个很苛刻的门槛,一是必须全面开业三年以上,且持续赢利,断续不行。二是知名度必须名列所在地区前茅。三是客户满意度保持在95%以上。四是通过集团评审专家的检查。
这四条哪一条都不好过,就说第一条赢利吧,如果候选的几十家都是赢利的,那就要比利润率,跟学校的考试一样,从高到低依次排列下来,不能进入排名前二十的马上筛掉,哪怕后面三项都是第一。
可能理解,企业是以赢利为目的的,不能赚钱,赚最多的钱,会是一家优秀的企业吗?成绩不好的学生不是好学生,钱赚得不多的企业也不是好企业。资本主义,在西方叫商业主义,企业存在首要理由就是赚钱,不赚钱的企业才是不道德的企业,应该被社会淘汰。可我们在学校里学的不是这些,为富不仁,无商不奸,好象赚钱是伤天害理的事儿。全社会的企业都不赚钱,税收何来?就业何来?民生何来?
赚钱不是你说赚了就行了的,江大自己提供的财务报表不算数,首先要请江都本地的会计师事务所审计,提供一份报告。然后由汤森集团聘请的外国会计师事务所来审计,最后是汤集团总部的财务部进行最后的审计,三方的报告都显示是赚钱才行。如果三方的数据不一样呢?那就以算得最少那份报告为准。
外国人的思想异常吧!异常得不行。真的让我开了眼。
举个例子来说,前面两家会计师事务所来审计时,重点是查财务的帐目,包括会计报表,采购价格,库房管理,物资使用等。是个正常人都是这样查帐的,但汤森集团不正常。他们的财务部来审计时居然要我们安全部提供全套的安全消防报告,全员培训资料和出勤表,从筹备期一直到现在的都要。部门全体员的上下班考勤数据,排班表,例会纪要,奖励与处罚的记录通通都要。一个保安部如此,全酒店所有部门均一样,只要有一个数据或报告有虚假,他们就怀疑财务报表有水分,你说象不象连坐?
去年江大曾经申报过五星钻石奖,因为一些后勤部门的档案资料不完整被淘汰掉了,其中一个“突出”的毛病说起来特好笑,一个是员工餐厅的用餐打卡记录有问题,纪录与实际消耗的误差高达30%,为此员工餐厅的厨师长和后勤部经理被辞退。那年月还没有电子打卡的设备,员工是凭纸制的用餐卡吃饭,吃一顿打一个勾,由专门的打卡员来打。有时员工来得匆忙,卡忘了带,打卡员见是熟人就算了。酒店规定员工每个工作日可以免费吃两顿,一些员工为了节约伙食费,就上打卡员工开后门。加在一起,漏算的用餐人数就大了。还有就是物资的丢失,因为人数不准,餐厅原材料的数量就会有出入。
前车之鉴告诉我们,现在全部的精力应放在各类资料的完整上,确保不出任何的差错,经得起最严格的检查。
最后秦哥一脸正色地说,“谁主管谁负责,哪个地方出了问题我找谁算帐,到时候别怪我无情。”
按照秦哥的工作安排,我主要负责监控中心和各区域巡查资料的整理,包括相关的规章制度是否完善,符合集团和当地政府的规定,日常的记录是否完整,有没有弄虚作假。看起来好象很简单,可是真的较真起来到处都有问题。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和小李子一起连续不睡觉,硬是来回梳理了三遍,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那一天已是凌晨四点,我伸了伸懒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到员工岗外呼吸新鲜空气。
“加班啦,事情做完了吗?”茜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原来她也忙到现在。
“你不也是?”我说,我见她仍穿着工装。“不回家吗?”
“刚刚才把开业以来的客史资料理清楚,再过几个小时又到上班了,来不及。出去找点东西吃,饿得不行。”
“一个人?要不我陪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在外面不安全。”我说。“卫国没跟你一起?”
“他累病了,吃了点药,早回房间休息去了。”茜雯说。
“这样啊!他的压力太大,比我们都辛苦。”我们一路从酒店出来,边走边说。“吃了东西你不如到我家里休息一会儿,不然明天上班没精神。我回酒店去,只是我的房间跟狗窝差不多,乱得很。”
“哈哈。再说吧,我现在也不想睡。”茜雯说得很自然。“一起说说话吧。”
这个时候只有江大烧烤也许还没关门,我俩一路朝那里走去。
店里还有五六桌客人,老板笑呵呵地给我们点了几样常吃的菜,烤土豆,鸭肠,羊肉,鲫鱼之类的。茜雯大概是真的饿了,顾不得保持淑女形象,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不一会儿,几大盘一扫而光,留下她满嘴的油和辣椒,我递了一张餐巾纸给她抹嘴。
“喝点可乐吧。吃了这么多辣的东西。”我说。
茜雯用手不停地煽着嘴,“吃过了才觉得辣。”她端起可乐瓶猛地灌了一大口,“啊,真舒服。”
“慢点,别呛着了。”我提醒道,自己也喝了一口啤酒。
“你还是这么会关心人。小林哥。”茜雯说。“好象我们认识这么久,今天是第一次单独吃饭。”
我想想,还真是的,从中学到现在。“没想到你的吃相这么难看,象饿死鬼投胎。”
“小林哥喜欢斯文秀气的女孩,象怡琴姐一样。”她不经意间提起了怡琴,见我目光闪烁,神情凝重,又说,“对不起,我似乎不该提到她。你们现在已经……”
跟怡琴的事一直是我的心结,她的离开让我伤心欲绝,万念俱灰,可她远隔重洋寄来的一封信又燃起了我的希望,“也许双方分开一下,给大家一个空间好好地思考思考。”我想起她在信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