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弹子的身形下落之后,好像也正左右寻找了一会儿,然后红脚苗长的身影随即再次出现在他的身旁,上身微倾地像是正在说着甚么话。
紧接着飞弹子突然“呼”地窜身跃入了空中……
飞锋子抬头紧视,见到飞弹子的身影越来越大,然后就带着呼啦啦的破风声往自己这边落了下来……
本来飞锋子并没有察觉到有甚么不对,直到飞弹子飞落到他头上三、四丈时,他才陡然发现有异。
飞弹子居然是背对着他,就这么地倒飞了回来……
飞锋子大吃一惊,正要喝问怎么回事,飞弹子身旁猛嘶啦一声,一条紫红色的芒线斜然飞出,飞锋子但觉眼前光线一闪,喝问的声音并没有出口,反而在他喉间咕噜噜地冒出了一团又一团的血泡。
当飞锋子骇然发现自己的喉咙竟在这紫红一闪之下,被整个割断之时,他就看到飞弹子的脸部,被一个陌生的人,一手直击而入,整个脸都往内凹陷了进去……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视线直往上翻,居然就这么看到了自己身后的景象,紧接着又看到一个双肩之间无头的血洞,嘶嘶的血柱对准了他的眼前直喷而来……
飞锋子并没有体会到自己的脑袋已经在那紫红一闪下,就这么被生生切断,在空中翻滚……
他最后唯一还记得的,是那个陌生人微笑中,闪着森冷光芒的白牙齿……
巫王等人在商量了好一阵子之后,终於大概推算出原来洞口的约略位置,决定不管怎么样,总还是得挖探看看……
生苗王见决定已下,便即向后方作了个手势,指示左侧的弟子门下先往前掩进。
可是他的手势打了出去之后,并没有看到任何回应的讯号……
生苗王有些生气地又连打了七、八个手势,同时嘴里咕哝着骂道:“妈的这批野人,雨下得这么大,难道还能趴在水里睡着了不成?”
左侧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反倒是右边传来了一声淡淡的,冷冷的语音:“其实不用去挖了,那个洞里现在甚么都没有……”
生苗王转头一看,见到有个人从朦朦雨影中慢慢地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的,正是神遁宗那着名的宽大松袍。
只不过这人的身形极为高大,本来宽飘的黑袍,穿在他身上,反倒并没有甚么空飘的感觉。
虽然是神遁宗的门下,但是生苗王被这种弟子等级的人冷冷地这么一说,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小兄弟,神遁宗的刑宗主还在这儿,怎么你倒冒出嘴儿来啦?”
生苗王一说完,就转眼对着刑无肉很不满地横了一眼。
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刑无肉紧盯着那个突然从雨中走出来的门下,眼中爆然亮起了警觉惕然的光芒。
发现刑无肉宗主这种特殊反应的,不只是生苗王而已,巫王和黑天禽都是经验丰富到了极点的老修,立刻就知道情况不对。
於是巫王立即接口问道:“神遁宗的这位小兄弟为甚么这么说?”
雨中的那人轻轻地露齿微笑,让每一个警觉凝视着他的人,都觉得他那森亮得有点异常的牙齿,传来一种说不出的凶意。
“第一,我不是神遁宗的人……”那人笑意中透出无比的冷意:“第二,我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刚从那里来……”
巫王四人闻言猛然地吃了一惊。
巫王立刻就接着问道:“从那里来的?阁下是那一路的朋友?居然捷足先登了?”
刑无肉则是沉沉地问道:“你身上为何穿着我神遁宗的服饰?”
黑天禽宗主问的,又是另一个最直接的问题:“尊驾是谁?”
生苗王见自己门下弟子一点反应都没有,直觉的就感到和眼前的这人必定有着密切的关连,於是问的就是:“本王的孩儿们怎么了?”
那人见巫王等四人同时问了各种不同的问题,那种露齿冷森的笑容依然未变,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会穿着神遁宗的服饰,是因为方便我办事,也省得贵门的弟子大惊小怪,现在事情办完了,所以你们的孩儿们大概都不能再给你们甚么反应了。”
生苗王和刑无肉,都忍不住倒抽了口气:“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门下都遭到了尊驾的毒手?”
那人又是以一种淡淡的语气说道:“左边三十五个,右边三十八个,合计七十三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换句话说,一个不剩!”
四人一听,顿时心中发凉,互相对望一眼,立即暴喝一声,团团将那个谈笑间淡淡透出举手格杀七十三人的狠辣凶魔围住,黑天禽宗主紧握着手里的挖心铲,阴沉但又有些毛骨悚然地喝然问道:“尊驾到底是谁?”
那人对於巫王四人圈围的势子,正眼也不望一下,只是依旧冷冷地说道:“你们不是要找我吗?怎么我来了,你们反倒不认得了?”
巫王心中陡然一惊,骇然震动,双眼大睁地瞪着眼前那人:“你……你……难道……你是……”
那人目光一凝,冷然的笑意中露出了森森的白牙:“是呀!没错,我就是蛟头魔人!”
这人的话,让围着他的四人骇得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这这这……这怎么……怎么可能?”连刑无肉宗主也有点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话了。
那个自称蛟头魔人,容貌其实还算清秀,实在怎么瞧也很难让人和恐怖蛟头连想在一起的家伙只是一付沉静的模样说道:“怎么不可能?”
“你……你……”巫王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震骇,稍微比较镇定了一些后,才又说道:“你的……你的蛟头呢?”
那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是淡淡地说道:“这个倒是多亏了‘战具宗’的那一发叫甚么‘灭神炮’的东西……我还正在透过好像是我的家乡那里传来的力量,重新驻胎组形,竟被灭神炮给轰个正着,将蛟头的外层给完全摧毁……不过那时我的力量正好还在与根源相连,便即将蛟头脑质趁机内化,组成了我本来就应该呈现出来的样子……虽然现在没有了蛟头,但是蛟头的质性并没有甚么太大的改变……说得更确实一点,现在的我比之前的蛟形还要强上了许多……”
四人一听蛟头魔人这么一番话,几乎难以相信。
他们早就已经认定了蛟头魔人的模样,因此现在一下子还是没法子将原来恐怖骇人的蛟头魔人,和眼前这个人模人样的怪人连接在一起……
生苗王还是难以相信,只是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那已经没有蛟头的“蛟魔”目光森森地回答道:“我并不需要你们相信甚么,会这么回答你们也只是顺便而已,如果你们没有甚么新鲜话儿,那么我就要动手了……”
巫王四人心中立即提高警觉,只是这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一下子实在也很难判断得出来,因此巫王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就算你真的是蛟魔,那轰你一炮的人,是战具宗他们,可不是我们,你要报仇,找到我们头上来,岂不是找错了主儿?”
蛟魔嘴角只是淡淡的一拉,也不晓得是本来裂到耳边的巨嘴,猛地变成了人般的容貌,有些不大习惯还是怎么,看起来虽然像是在笑,但是现场的四人在心里都一点也感受不到任何笑意应该附带的善意,反而觉得他的笑容中充满了残酷的阴狠味道:“你的记性似乎不大好,我第一次来时,你不是也在吗?难道你忘了?”
巫王听得只觉得头皮一麻,愣愣地还没说话,蛟魔又已经沉沉地接着说道:“至於这一次,那也没有甚么好说的了,横竖只要是邪宗之一,我都不会放过,你们觉得合理也好,找错也罢,顶多也不过就是死得甘心不甘心而已……”
四人一听蛟魔如此说法,立刻就觉得有些不知如何接口了。
蛟魔这种摆明了没甚么道理好说的态度,根本就已经阻断了他们所有巧辩开脱的理由。
他们四人可不是甚么没有眼力的人。
这个自称蛟魔,长相其实还颇清秀的陌生人,虽然现在还不晓得他到底是不是即为他口中所说的蛟魔,但是以目前的情势看,便算他不是蛟魔,恐怕也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到目前为止,至少有两点是巫王等四人可以确定的。
第一,他能够让四人毫无察觉的,就独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击杀了他们左右两翼根本没离多远的七十几位门下弟子;无声无息,点尘未惊,其功力之超绝,几乎让四人难以相信。
说话期间,除了巫王之外,另外三人已经又暗中对着两边,送了七、八次讯息,不料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他说的“一个不剩”,恐怕还真的并非戏言。
他们这些门下弟子之中,不乏长老级的人物,居然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摸掉了?
由此看来,这人就算不是蛟魔,肯定也是个功力难测的超级高手!
第二,就是这人举手之间,尽杀四人所有门下,数量超过七十人,功力深浅还是其次,这一份狠毒凶残,实在就已经足以让人吓破胆了。
尤其现在他所表现出来,那种根本没得商量的蛮横,更是让四人即便奸狡非常,除了硬拼,实在一下子也想不出甚么其他的法子可以暂时稳住这个神秘的家伙。
刑无肉宗主发现自己连送了好几次讯息,给离自己最近的海遁长老,但是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心知他大概真的已遭不测,心中虽怒,但反而更是提高了警觉,口中故意忿忿不平地说道:“尊驾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难道真的不顾做人的基本原则?”
蛟魔转眼望了望刑无肉,露齿一哂:“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原则,我不喜欢你,就咬你一口,可惜我现在的嘴儿小多了,咬你一口太费力,还是宰了简单。你如果不喜欢我的原则,那么你也可以试着咬我一口瞧瞧……”
刑无肉已经算是邪宗了,但可还真没遇过这种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敌人,也不晓得他的话里是讽刺还是讲真的,竟猛然间被堵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另一边的黑天禽则是连忙接口道:“阁下,听你的语气,倒像是冲着我们邪宗来的?不管你认为我们邪宗怎么得罪了你,真人界邪宗,除了‘神魔洞’之外,合计三十七门,难道你一个人就能杀得尽?”
蛟魔露齿微哂的态度依旧没变:“我虽然一直都很想像人类那样地说话,所以才在这里和你们说了这么多,但我现在已经说得有点烦了。甚么正宗邪宗我都不喜欢,以后给我遇上了,说不定会灭两、三个宗派来玩玩,那只大铁块儿我也会一个一个地追上,宰到完全死光为止。我当然有我的方法,可以把邪宗杀得一个不剩。至於你们,不管还有甚么话,我都不想再听了,后面的事你们就无须再多想了……杀!”
蛟魔这一段话的最后一个字出口,突然就唰啦一声,整个人拉成一个长晃的波影,对准了刑无肉当头窜去!
巫王等四人,对於蛟魔这种话意突转,就倏然动手的行为,不由得猛地吃了一惊,连忙反应。
刑无肉实未料到,本来还在说着话的蛟魔,居然就这么一眨眼地呼啦杀来,急切间三星爪陡然反翻,噗啦暴起一溜溜暗红色的爪芒,由下上击,身形急速倒翻,简直就差点后摔在地上。
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那个自称蛟魔的人,整个身形突然贴近放大,险些让他措手不及,甩爪急翻之际,似乎还在眼中映现着那人微哂冷笑时,所露出来的森森齿芒。
尤其更让他心中震骇的,就是在这人猛然接近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这人的头脸,整个倏地变成了一种绿沉沉的怪异颜色,就好像转眼间已经变身成了一个绿头怪物那般,使得那人原本雪白得有些冷意的牙齿,让人在心中产生一种尖利无比的震颤感觉……
刑无肉在那一刹那,突然明白了,这人真的不是说谎,他真的就是大家一直要探明生死的蛟头魔人!
在刑无肉急翻而起,嗤哩嗤啦连叠而出,一条条交旋的爪芒中,猛然“噗”地一声,一溜呜呜直响的紫红色旋光,穿破了十六股相绞的爪劲,对准了直往后翻的刑无肉猛然射到,其气之强,根本让刑无肉完全无法以爪力阻挡。
本来身形翻平,打算后飙而出的刑无肉,被这一击破开拦阻的十六爪,直透而来的怪异气劲,骇得不敢持气浮空,连忙将打算后运飙出的气机顺着翻势急沉而下,“蓬”地一声,就这么直楞楞地撞在地上。
因为刑无肉结结实实的这一撞,而飞扬起来的灰尘,刚在空中呼地形成了一圈圈飞烟,立刻就被险险从刑无肉上方嘶啦窜过的紫红色溜光,拉成了一股股又急又直的尘线。
刑无肉是神遁宗的宗主,竟被蛟魔这突来的一击,搞得连急窜出去都来不及,只跌得蓬哩哗啦地,狼狈异常,说起来实是丢尽了脸面。
只不过在蛟魔的抢杀压力下,刑无肉实在也顾不得甚么脸面不睑面,虽然是在地上跌得灰头土脸,但是他果然不愧飞逃的专家,在这种情形下,依然能够将撞地的力道分成了左轻右重,迥然不平均的两种劲势,在右边显然超过左边的撑撞中,身形竟然突兀无比地呼啦啦往左侧反翻了出去,但见飞尘方才乍起,刑无肉的身形已经急窜了出去。
当蛟魔的动作,毫无徵兆地对着刑无肉发动攻击时,巫王、生苗王和黑天禽三人,反应的动作实也慢不了多少,立刻就同时大喝一声,嘶哩嘶啦,铲芒针气青骷髅,暴然狂急地从三方合冲而来。
只不过这种合击的气芒烈劲虽强,但是显然并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因为蛟魔急拉而出,层层相叠的身影,在那一串串一条条一层层的铲芒针劲骷髅形猛然合冲而到时,“叭”地爆散而开,就像是个玻璃作成的幻影猛然崩化那般,顷刻间就化消在空气之中……
三人顿时发现放射出去的攻击气机,就这么一下子,已经完全失去了那个蛟魔的任何踪迹。
这种闪避移形的速度,显然已经超过了攻击气芒的圈锁飞罩。
曾经和蛟头魔人交手过的巫王,不由得在心中浮起了那种面对蛟魔时,几乎完全掌握不住它丝毫闪移痕迹的不妙感觉,警兆频生,立刻再喝一声,圈指后拉,“阿胝婆顶门骷髅元神”嗤啦一声地从杖头浮了出来,整个和巫王的身形往后方急急地暴退……
巫王眼见状况怪异,竟又起心先溜再说……
只不过这一回显然巫王想这么就溜开,已没这么容易了。
因为那一出杖身,就会不断胀大的黑烟骷髅,只大约扩展了约半人身高,便劈啦连响,在周围亮起了一条条紧束的紫红色光芒,宛如网子那般地将巫王的骷髅元神一包而住,让其无法再继续胀大。
巫王大惊之下,指诀直入,点进骷髅之中,元气急催,全力逼出……
被力挤而入的骷髅元神,“呼噜”一声地即刻崩然放大。
可惜那十二条横箍而来的紫红色线芒,并没有因为胀大的骷髅而有任何撑挡不住的样子,还是紧紧地将想要扩大的骷髅元神牢牢锁住,使得骷髅元神和紫红力线之间,嗤嗤嗤地冒起了一团又一团浓浓的烟气,就好像是烧得通红的铁片,浸入了黑色的冷液那般,顿使周围立入朦胧一片。
巫王只觉得压入的元气,就宛如遇着了一层奇韧无比的软布那般,呼噜噜地往外反绷了回来,知道现在正值紧要关头,不容自己有任何一丝疏忽,於是便即强运元气,猛然再次灌入,真元振动中,挫得眼前都忍不住有点发花了起来……
被力线紧束住的骷髅元神,随即往外力撑,巫王立诀伸入的单手被强大的压力逼得晃然直抖,脸色黑中泛起了赤红,尽管看起来就快撑不住了,却依然鼓起一股狠劲硬是死撑不懈。
突然就在这时候,巫王陡然觉得背心一痛,低头一看,从自己的胸前猛然噗噗地莹然亮起了一圈一圈的紫红色光环,由小到大,就好像是从里面有甚么水渍往外晕染了开来那般,环环扩散,瞬间就布满了整个前胸……
巫王还没想到其他,那一圈一圈已经扩满了胸前的紫红光团,猛然“叭”地一响,往外暴喷了出来。
不是血肉,也不是碎糜,而是一条一条呈放射状的光气,就这么好像烧穿了表皮那般地往外冲射而出……
巫王憋得几乎无法忍受的真元,突然就这么地蓬然炸散,他最后的知觉中,只看到了自己胸中,光气迸散后,隐隐现出并手形状的紫红色怪掌!
在临死的那一刹那,他竟然很没有理由的想起了裂体方式和自己现在非常相像,被自己暗算而死的兽王尊者!
后气一泄,骷髅元神立失支基,撑不住紧束的紫红色力线,在轰然爆散中,被绞得炸起了十二条又长又浓的黑色烟气……
巫王的骷髅元神,被蛟魔一击而爆的闷响,让生苗王心中立时有些发慌了起来。
以巫王号称气坚元固,难以突破的“阿胝婆顶门骷髅元神”,居然连完全运足都来不及,就被蛟魔给击成了散为十二股的碎烟,显然那人自称的蛟魔身份恐怕不假,於是就怪叫一声,绝腊针猛收,聚气就持后窜……
不过生苗王这逃跑的本领,比起神遁宗的刑无肉或黑天禽宗主来,倒是真的有所不及。
等他收针挫势,想往后退时,眼前忽然“唰”地一声,出现了一涟一涟波动不停的紫红色身影。
已经有些发慌的生苗王,并不明白为甚么蛟魔在移动间会出现这种如涟影波动的怪异现象,但是他一见到面前出现了这种异象,还是立刻就知道蛟魔已经从巫王那里转了过来,急切间左手猛撤,呼啦啦地对准那一团涟动的身形,放出了左一百二十道,右一百二十道,相互交错开散而出的百揉藤网;同时右手握持针管急凑上嘴,猛运一口元气,就待吹出十二支“一吹绝腊针”……
不料生苗王那一口真元聚集的气劲由胸入喉,还没有来得及运气吹出,猛然“叭”地一声暴响,一团外红内紫、旋旋而动的光影,已经正正地击中在生苗王右手所持的针管之上。
生苗王的针管立时被巨大的压力往他的嘴中直贯了进去,元气逆压,在他的口中爆开,噗啦一声脆响,竟就这么地将生苗王的口颚连后颈炸得后飞了出去……
被硬生生挤压下去的十二支绝腊针,往斜下方猛然飞入体中,从生苗王背心的位置叭叭叭地穿了出去,顿时现出了十二个拳头大的血洞。
当他无头破背的尸身往下掉落时,只剩下半个的脑袋反而往上方高高地弹了起来,炸得连下颚都没有了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模样,死瞪得大大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被穿破了一个洞的百揉藤网,然后又好像是在无法形容的诧异中,目睹了他原本以为至少可以稍微拦一下的藤网,在密集的“叭叭”连响中,断成数百截……
黑天禽宗主从那个自称蛟魔的怪人,开始闪掠身形,冲向刑无肉宗主时,黑天禽宗主也马上在暴喝一声之后,挖心铲顿化三十六条青滚滚,响嗤嗤的聚气流芒,长击蛟魔。
但是生性本来就极狡滑的黑天禽,这一击虽然前飞迅急,但是往后拉长的速度也是丝毫不慢,竟是在放出攻击的同时,就已经飞身往后暴退了出去,打意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也正因为黑天禽一开始就抱定了绕跑的念头,因此当巫王髅碎胸裂,生苗王头飞背穿时,黑天禽已经是飞掠得完全没入了烟雨蒙蒙的昏暗水气之中了。
他在这时当然不敢将身形急拉到高空之上,也免得被那个凶残狠辣的蛟魔给发现,因此黑天禽缩袍聚气,直压在地面四尺左右,嘶啦嘶啦地浮气窜飞,想尽量地离开原地。
他飞行的速度是这么样地迅急,以致於直落在地上飞溅而起的水珠,都被他破空的气流给带得嘶啦飞射,在宛如急箭的身后六、七尺处,拉出了两条蓬然开散的水扇滚烟……
黑天禽之所以会这么倾力直飞,是因为他的功法特性,就是以倏然闪击为主,回旋掩逃并不是他的特长。
他希望在这样的飞速急掠中,能够藉由哗啦不停的大雨,和还有一个蛟魔最先发动攻击的刑无肉,能够稍微牵住蛟魔,而让他以最快的速度逸出此间。
因此他全身的元气,都在这一瞬间完全加注到了周身冲飞的气层之上,不敢有丝毫的保留……
也因为他是这么样的一个打算,所以他的双臂紧紧地贴在身体的两侧,头前脚后,连飘飞的每一片衣袍,都用布满周身的气层牢牢地压贴着,整个体型就像是个飞梭一般,唰啦不停地直掠而进。
当黑天禽正在倾力贴地飞射之时,忽然听到左侧像是水箭般往后直拉的雨雾中,嗡地响起了一声连绵不绝,但又极为怪异的响音……
黑天禽几乎是本能地往左边望去。
在因为急飞前掠,而使得雨线一条条好像横拉出来的昏暗水气中,似乎有个东西正在以和他完全一模一样的速度,穿雾破雨的飞驰着。
唯一不一样的,是那一团现在透过飞退不停的雨线雾气,看起来实在不容易瞧清楚的模糊淡影,后面并没有像自己一样,拉出长长的两条被气流卷激的水烟。
这种情形让他在初望之时,还以为是自己在唰啦唰啦直往后飘的雾气表面所投射出来的幻影。
等到他发现那一团和他同速贴地飞行的模糊幻影变得越来越大时,他才发现那并不是自己反射的幻影。
才想到这里,那一团幻影已经嗤啦一声,就像是脱去了模糊的外衣那般,从雨雾中露出了清晰的身形,而且急速无比地从左侧往自己这里猛斜了过来……
黑天禽心中一沉,就看见了蛟魔,以一种和自己完全一样的姿势,头前脚后地,和自己并头齐飞!
尤其更让黑天禽丧胆的,是蛟魔此时正斜偏着头,往自己这里冷然地望来,嘴角微拉,就像在冷冷地哂笑着那般……
黑天禽这一吓可真是非同小可,真元振动中,本来直飞的身形立刻就歪歪斜斜了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稳住元气,恢复了直飞的状态,转头一看……
黑天禽宗主立刻就看到就在他的身边,近在咫尺,霍地出现了一张睑孔……
秀气的容貌,微哂的嘴形,森森的齿光……
他最后的知觉,就是这张脸孔的颜色,瞬间就“唰”地转成了一种沉沉的绿亮,配上好像在眼眸深处翻滚的紫红,看起来简直比地狱骇人的厉鬼还要更加恐怖十倍!
然后黑天禽快速窜飞的身形,就在哗啦一声轻响中,碎成了一条长拉出至少有二十丈的淡红色粉带……
后面那两条长长的水烟,同时嘶地往前急飘而出,久久方停。
烟气里,粉带掩映,流露出一种血腥至极的美感。
刑无肉在哗啦不停的雨中,全身蜷缩,整个身子就像是叠成了一团软布般,藏在一个浮露於水面上的断折树干中上方大小约只有四尺左右的树洞里……
这个地方原来只是一处洼地,并不是甚么水塘,不过这一场雨下得实在太大又太急,以致於这一处约有百来步的低地,整个都被急下的雨水所掩,看起来倒有点像是个不小的泥水塘了。
洼地里本来有不少块断树残干,这积水成塘,马上就使得至少有十几段的木干,在水面上浮浮沉沉的,被急大的雨势打得微微滚动不停。
刑无肉宗主藏在这么一个地方,实在是让人完全无从找起。
他所藏身的树洞,是朝下浸在泥水中,整个人就像是死了那般,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他非常有把握,就算是最会搜寻踪迹的高手,也很难在这样恶劣的天候下,还会认为泥水塘里,十几段残木中,水下的一个小小树洞里,竟还藏着他这么一个人!
这时候的他,不但已经完全停住了呼吸,甚至神念都整个注入了他紧靠着的这段残木之中,连心智都暂时和这块烂木头化而为一。
对他而言,此时的刑无肉,就是烂木头;而这块烂木头,就是他刑无肉……
他非常有把握这种独门的“化形并气匿迹术”,可以躲过任何最厉害的搜索!
因为这时候的他,连神念都几乎可以说化成了木头……
因此他就非常耐心地等着危机过去……
刑无肉藏身的树干,被雨打得在泥水里又是上浮,又是下沉,如果有人说在这样混浊的泥水中,竟然藏着个活人,恐怕所有的人都会笑他是个疯子。
这一段树干大概只有两手开伸那么长,也没有多粗,藏个孩童还有可能,而且一大半还浸在泥水中,实是说给人听也难让人相信。
就在过了不知多久之后,树干群中有一段残木,开始被雨点打得缓慢无比地翻转了起来……
这段树干的翻转是那么样的缓慢,一分一分地,简直就和下面有一群蚂蚁在翻转也快不到哪里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树干上没有甚么变化,倒是这个泥水塘左边三、四丈左右的一处暗影中,“叭”地传出了一声轻响。
这声轻响在哗啦哗啦的雨音掩盖下,实在是让人很难会去注意。
又过了一会儿,水塘右边的另一处暗影里,又传出了一声很轻的叭然脆响……
后面的这声轻响,依旧被哗啦哗啦的雨势压住,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甚么其他任何变化……
树干中的刑无肉,连续引动了两个他之前布在泥塘边的“神遁宗”独门“试探棒”,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终於轻轻地“咔啦”微震,将折错开来的骨节重新接上。
那段翻滚的树干中,慢慢有个像幽灵般的身影从树干里爬了出来。
宛如空荡荡的衣袍湿影离木而起,在泥塘上方回绕了一圈,又回绕了一圈,然后停在空中,也不晓得是在作甚么。
又过了一会儿,那吊在空中的衣袍身影,“呼”地一声,竟也不立刻飞遁而去,相反地还往泥塘里落去……
另一段树干猛然滚翻,精赤着身子的刑无肉一把捞住落下来的衣袍,也不管水湿滴流,急快地就披在身上,就像一只完全没有重量的幽灵那般,轻柔无比,而又小心无比地往外飘然掠去。
经过了层层测试,刑无肉终於确定己经没有任何人潜藏在附近,於是便现身往暗沉几乎难以看出多远的雨烟中远逸离开。
然而在高空之中,压得低低的层云之上,居然就有个薄薄的人影,像朵浮云般地从一动也不动的浮坐姿势,轻轻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低头下探。
这人所在的位置,并不像地面那样,下着倾盆般的大雨。
空中不但点雨也无,掠拂的微风既轻又柔,令人舒畅无比。
这人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刚睡了场好觉起来那般,伸完了懒腰,就低头做了个往下探看的姿势,就好像他真的可以用某种方式清楚地瞧得见下面的情形那般。
他到底看得到还是看不到,很难去预测,但唯一有一点,却是可以断定的。
那就是这人脸上,那看起来有点像是哂笑着的嘴间,微露着淡芒……
那是他森森亮亮的白牙!<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