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五章 惊鸿
清风卷落叶,似落英飞絮,如梦似幻。
荷池岸边,娥黛佳人,轻扯袍袖,露半截葱白手臂,轻拨水花,荡起涟漪无数,引得锦鲤竞相栖近。
惊鸿转瞬,曾遍览天下绝色,何种佳人未曾入眼,却只被一个柔弱的身影勾住了视线,甚至还未待看清面容,便牵了心弦。
“小姐当心。”
有女子一声惊呼,毫不掩饰了担心,随着那惊呼,头脑未做细想,身子已动,当双手缠上了那池畔女子的腰肢时,心头突然不明就里的激跳了起来,那双眸子清澈一如她身后的荷花池水,可那眼中的却盛满了许多他看不分明的忧伤,心头泛起了微微的酸涩——为怀抱中女子眼中的伤感而心痛!
“你是?”
清冷的声音中似乎夹带了女子该有的紧张,不过并没有太多激烈的举动,虽然是开口在问着自己,可似乎并没有带上太多的情绪,只是不解而已!
最是心动之初,未有刻意的依红偎绿,也没有红妆艳抹的搔首弄姿,脱去世俗的奢华外衫与俯视天下的至尊身份,才能最深刻的明了在旁人眼中哪个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即便自己是俊逸非凡的,可在这个女子眼中也见不到一见倾心的热忱,有几分开心,又有几分怅然若失……
——景帝:秋日末、方府园中记事!
经年以后,再忆初见,还会有砰然的心动,那时的那人!
看着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男子,透过他的眼睛,看到的也是陌生,我已经换了面容,每每都会猜想着阎君是否也该有一个新的脸孔,可眼前这人眼中的不解让我明了,他并不是阎君。
还未曾反反应的当口,方才喊话的春儿便急匆匆的跑过来了,边跑边带着急切责难道:“小姐差我去寻鱼食,我当小姐真的会注意一些的,却不想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幸好眼前的公子伸手相助,若不是如此,小姐万一有个闪失,我春儿就是十条命也抵不起啊!”
“春儿,我没事?”
轻笑着回答,抓着我的人还是不松手,我尚未想到该如何脱身,春儿已经急切的叫了起来,“这位公子,我家小姐尚未出阁,春儿替小姐感激了公子,可能否请公子松开我家小姐呢?”
听了春儿的话,身边的男子才轻缓的松手,对我微点着头,柔着声音说道:“方才得罪了,姑娘便是方家的小姐吧?”
在他松开手的瞬间,我立刻向后退了几步,却是并不谢他,我本是在与池水中的锦鲤嬉戏,这人突然跑出来抓着我,已然吓到了我,我缘何要谢他去。
他的目光胶在我的脸上,这样的目光我曾看过,那是曾经在男子看向月素时专属的,那些默声跟在月素身后的日子里,有她的红衣胜火,身姿娉婷,谁家男子会注意到素白着的我的存在,也只有离开了月素,文廷的视线才投到了我身上,可越是担心,便越是避免不了伤害的到来。
那年的秋日残阳里,月素带着一身艳红闯进了文廷的视线,我在享受着文廷看着我的温柔时便开始担心月素的出现,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更深刻的体会了月素为何恨着我,或许我不及她的惊艳,可我分享了她的花容,在她纵情高歌的时候,爹爹曾轻笑着对她说:“月素,你的歌舞只是没有深意的表面功夫,你该舍了那些外人的奉承话,去跟你妹妹好生学学,那样才叫空灵,若谷底幽兰、秋空淡云。”
不管月素怎办努力,我知道,在爹爹的心中,我才是那个秉承了他对乐谱的深刻情感的人,旁人口中如若飞天玄女的歌舞,在爹爹心中始终是附庸风雅的依样画葫芦,不值得任何的推敲的。
那年我在荷花池畔随飞絮盘旋,爹爹借景写情,谱出了《荷池仙子》,一时间流传于大街小巷,甚至听闻宫中在接见外来使臣的时候也会奏上这乐音。
《荷池仙子》成了爹爹的惊世之作,月素因《荷池仙子》声名大噪,爹爹知我不喜欢那浮世里的虚名,并未去阻止了姐姐的欺世盗名,世人都道月素是仙子,可没有人了解,荷花池畔里爹爹那份深情写满了对我的亏欠——那一年爹爹才知道,当年的小红之事是他错怪了我,也或许那一年爹爹才真正的明白,即便月素是他所出,也拥有了与我肖似的外表,可月素的野心是他无法掌控的,等到发现,为时已晚。
未曾逃得过我的预想,在文廷眼中我看见了惊艳还有一份不解,带着对我隐瞒了他的埋怨,一并毫不留情的射向了我苍白的面孔,我是露水初晴后的蜗牛,见不得一点点的影响,偶然间的风吹草动也让我为之惶恐,终究要藏到自己的壳子里去了。
随后是月素的媚笑娇嗲,“这位公子好生面熟,奴家是在哪里见过呢?”
她在对文廷献媚,可是我却只是木然的站在原处,心如刀割,因为文廷淡笑着的回答:“姑娘这样说,小生对姑娘也似乎有些印象了……”
自言片语,断断续续,泪沾衣襟,世界在我的眼前模糊,我知道,月素看文廷的眼神是特别的,特别到让我惶恐,终究,那一对男女的无情的指责送我踏上了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