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沈山那个执拗的性子,自己兄弟的事情,压根就不见外。这几年很多一大家子的事情,沈山都是宁可自己的干不完,也要将别人的做好。
沈耘前身在这种事情上挨过的棍子,至少也有五六次。
沉默的他不禁想起前世的五六零后,总是批驳八九零后念了书念到了驴肚子里。言外之意,便是读书人在他们眼中都是一群不知礼数不敬尊长的坏东西。
孰不知越是念书,越是知礼,言行举止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那些个老年人一个个倚老卖老,见便宜就占,见好处就钻,根本利益上就与年轻人有了冲突。
一个要抢夺好处,一个又不给好处,于是乎种种不良的恶意谩骂便油然而生。
从以前到现在,沈山与沈耘两代人,对沈夕一家从未挟恩图报过。甚至于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宁愿借人家的粮食,也不愿麻烦沈夕一家。
今年只是借的时间短些,沈母自觉距离秋收也就一个月时间,一斗米的钱沈夕家中倒也能够缓过来,这才好不容易开口,却被沈夕一家用争吵给拒绝了。
而此时沈耘的委婉拒绝,却被沈夕这般不要脸的强迫给反驳了。
见沈耘默不作声,沈夕也不再说话。两人静静坐着,不想眨眼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嗵嗵”,两声敲门的声音,伴随着沈焘那粗糙的嗓门高声叫喊:“爹爹,快开门,我都快饿死了。”
看了沈耘一眼,沈夕起身出门,不过眨眼工夫,两个偏胖的身形便进了正堂。
当沈耘的身影落到沈焘眼中,小胖子脸上顿时升起几分嘲弄:“吆,老四,怎的,今日又是来借钱的?”
默不作声的沈耘,让沈焘以为自己真的猜中了,正要再讥讽两句,却被沈夕给拦住:“混账东西,这是你四哥,什么老四。老子都还没死呢,你就敢妄自称老了。”
沈焘咧嘴一笑,却也不再说话。
好久未曾露面的小婶此时终于从她那卧房出来,冲着沈夕便斥道:“焘儿不过开个玩笑,你便如此恶声恶气,你还算是当爹的么。”
被自家婆娘这么呵斥,沈夕脸上有些挂不住,没好气地使唤道:“妇道人家,还不赶紧去做饭。”
说完,目送小婶出门到旁边的厨房里叮叮当当操弄着厨具,沈夕这才一脸笑容:“侄儿,看这会儿天色已晚,今日不妨就在我家里住下,待明早你再回去。”
到底威胁了沈耘,沈夕还是觉得要给一点好处。
这留在家中吃顿饭,顺带睡一夜,也算是自己这个做叔叔的仁至义尽。
“还不赶紧去收拾你那猪窝,今晚沈耘便与你睡在一处。”扭头朝还在不屑地看着沈耘的沈焘瞪了一眼,沈夕厉声呵斥。
这下可是让沈焘炸毛了。
“什么,爹爹,你要我跟他睡在一处?“指着沈耘,沈焘惊叫起来:“不行不行,他一身的泥腥味,我若与他睡在一处,沾了这味道,明日还要去诗会,岂不让人家笑话。“
沈耘心中一阵鄙视。
这小胖子说的倒是好,整日里参加这个诗会那个文会。
可沈耘也是读书人,岂不是这里头的说道。无非就是一群无事生非的家伙,找个由头凑到一起花天酒地罢了。
真正有含金量的诗会,必然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士林前辈在场,又岂是沈焘这种连《论语》都未曾读通了的家伙能够进去的。
还不待沈耘说什么,尚在外头做饭的小婶,此时便已经扯着尖锐的声音阻拦:“焘儿到底诗会重要些,多结交几个县学的朋友,到了明年入学,也好受人家照应。“
至于对沈耘的安排,就连沈耘自己都觉得这家人高妙。
“正好今夜天晴,也不算冷,便在耳房边上那个宽廊下,支两块板子,拿块毛毡过来扑了,合衣睡下便是了。“
这一家有如捧哏一般的对话,沈耘一直微笑倾听着。心中早有计较的他,看向这一家人,宛如是看那秦腔里的丑角一样,心中没有愤怒,只有微笑。
沈夕似乎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看向沈耘,带着一副商量的口吻:“不若,便如你小婶所说,委屈一晚,明早吃了饭再走?“
抬头看看门外,晚霞依旧红通通的,太阳的余温尚未让吹起的清风带上寒意,沈耘摇摇头:
“今日便不打扰小叔了,正好入城时约了朋友,要去他家研讨学问。看时候也不早,我便就此过去了。“
无视沈夕的挽留,躬身一拜,连看沈焘和小婶的兴致都没有,沈耘就像是遇到灾难一般,急匆匆走出沈夕的家门。
眼神,却遥遥看着那方才结起灯火的客栈。<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