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随点一点头,当即拱手道:“既然大都督有命,末将愿意接令!”他心说光练兵,做教官,我是不大乐意的,但既然有机会去平阳打石虎,则这趟非跑不可——说不定到时候长安得信迟,我得信早,不待大都督反应过来,我就先领着兵马东渡呢,你总不好临阵换将吧。
甄随既去,裴该又自各部调用善筹划、能计算的小吏数十人,齐聚枢部,以协助杨清,调派关中及河东、平阳二郡的物资,随时做好抵御石虎南下的准备。相关指令自然也快马送去了平阳,刘央便与陈安、姚弋仲等将离开平阳城北上,去勘探地形,以便设置防线,拦阻羯师。
此前并州的羯军较弱,又有拓跋鲜卑牵制,所以平阳晋军基本上采取的是攻势,除了在边境线上设置几座堡垒预警外,并没有建造什么防御设施。如今强弱易势,很可能攻守也要易势,那光靠着几座县城来御敌,未免太过托大了。况且石虎若敢南侵,必将蹂躏晋土,影响到农业收成啊,岂可不设垒以拒之于境外?
平阳、西河两郡的边界线,是在永安——即后世的霍州市——以北,也即临汾盆地和太原盆地的衔接点。这两个盆地,也可以算作是汾水河谷,西有吕梁山,东有霍大山(即后世太岳山),两面包夹,险峻难行。河谷在从介休到永安南三十里这一段,骤然收窄,只有两道可通——一是沿着汾水,有曲折小径,二是汾水以东二三十里外,有条沟通两县的大路。
说是大路,约摸两县正中位置,南北近四十里地,需要翻越高山,并且涉过两条沁水支流,大军仍然难行。
所以晋军设置防线的地点,有三个选择:一是在这段山路的北段,直面一片开阔地带;二是山梁最高、最险之处;三是山路南段,背倚永安附近的狭窄平地。
陈安建议在山路北段设垒,并且谋划道:“可于附近山上,设置伏兵,候贼近垒,则前出断其退路……”
刘央摇头道:“不可。”随即朝陈安笑笑:“陈将军所言,自是好计,然而据闻此前石虎据山以破鲜卑,便是用了此计,则彼又岂能上我等之当啊?”
对于九原之战的具体经过,刘央等人其时已知之甚详。情报一方面来自于长安的通传,另方面则是太原方面主动泄露的——太原郭氏,暗遣奴仆逾山而南,向晋方禀报了石虎战胜的详细经过。
阳曲郭氏,于魏晋间曾经显赫一时。曹魏大将郭淮,兄弟四人,其仲郭配生二女,一嫁裴秀为正室,一嫁贾充为继室——晋惠帝皇后贾南风即为郭氏所生——因此郭淮的侄辈郭奕、孙辈郭彰等,全都担任过尚书。但是随着贾氏覆灭,继而裴頠遇害,郭家也逐渐没落了,再加上陷胡已久,如今的族长郭殷竟被迫要接受郭敖等辈的联宗……
只是大家族狡兔三窟本是常事,太原郭有分支,时居平阳,就也跟郭默联了宗,算是两头下注。如今晋势——尤其是长安行台之势——渐炽,郭殷琢磨着,本家不能于晋毫无功劳,这才密派奴仆南下,去跟刘央等人暗通消息。
他也鬼,所遣之人身上并无片言只字,往来消息,全是口传,则就算被赵军逮着了,也搜不出来实证,他更可以直接指责送信人是“逃奴”,跟我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虽说以石虎的脾气,想杀谁就杀谁,根本用不到实证,终究郭氏乃郭敖同族,郭敖又是石虎正室郭氏本出,大家是亲戚,还不至于下太狠的手吧。
因而如今刘央才婉拒了陈安的建议——“彼处北广而南狭,若只设垒抵御,贼可汹涌直至垒前,恐怕于我不利啊。”姚弋仲乃建议在山路南侧寻找合适地点筑垒,那地方地形正好相反,北狭而南广,既方便晋方物资的输送,而赵军逾山而来,其力必疲,抵挡起来也相对轻松一些。
至于山路正中位置,最险狭之处,其实对于御敌的作用是最佳的,但同时筑垒也极不方便,咱们这又不是长期工程,最短半个月,不定哪天石虎就要动兵了,恐怕缓不济急啊。
于是在勘测好了合适的地点后,刘央便留姚弋仲统筹建垒事,自己和陈安返归平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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