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此任子制度共有三个作用:一,取人质;二,恩泽臣下,使其子弟有天然的晋身之阶;三,便于皇帝直接亲近和培养那些官二代,可以作为将来的侧近班底。
所以裴通才说:“任子可充宿卫,侧近天子,岂非佳事?”随即举例道:“昔汉明帝时,馆陶公主求任其子为郎,而明帝不许,止赐钱千万。人皆慕而不得,将军岂有不愿之理啊?”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皇帝身边儿塞人的,如今你官列三品,资格够了,再加上我的助言,则任子必能充宿卫,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苏峻沉吟少顷,又问:“其下策如何?”
裴通怫然不悦道:“下策有何益啊?不过将军固求三旅,且不任子,不纳朝命之将,身处嫌疑之地,而自求多福罢了。”
裴通所谓的上中下三策,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不外乎:听话、别扭一下再听话、暗中随便别扭但你还是得听话……罢了。
苏峻受教而退,随即密召亲信商议,说看这个情况,徐州咱们是必须得去的,至于增一旅为三旅,估计只能从裴通所教中策,请朝廷别命旅帅,并且任子了。
但是他也打个折扣,自家并不愿意交卸旅帅之任,而以都督号总统三旅——有一部兵马捏在手中,心里总归踏实一些。
在苏峻想来,想让我兄弟和长子当那两个旅帅,可能性很低,朝廷多半不会允准,我也无益去撞那堵铁墙。至于命手下将官……原本平起平坐的,单挑出两个来更进一步,反易招致集团内部不和,还是算了吧。不过,只要各营营督都是我部旧将,朝廷空降来两名旅帅又有何用?还不分分钟就被架空啊。
亲近等除徐玮外,对此多感不满——苏逸和韩晃等人是当不上旅帅而觉懊恼,苏硕则是不愿意去做人质。韩晃当场就说了:“朝廷分明不信任将军,将军何不占据兖北不走,复劫持谢风,并吞其部,乃可趁着华赵之战并吞兖、青、徐三州,与裴、祖抵足而成三……”
徐玮闻言大惊,急忙呵斥道:“韩将军何出此不忠悖逆之言?!”
苏峻也呵斥他:“卿勿生妄念,虽然群小进谗,使天子轻我,我终为华臣,岂可背之?谢将军为我旧主,更不可行不义之事!”顿了一顿,又道:“即今卿等看谢将军所部,可是并吞得了的么?”
若以有心算无心,设圈套拿下谢风,想来应该不难。但即便如此,也没把握并吞其部啊,一旦冲突起来,你们也见着其军势了,论装备、论士气、论训练,哪点儿不比咱们青州军强?可有必胜的把握么?到时候洛阳发兵来剿杀,也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而已,至不济祖逖舍了羯贼南下来攻,你还想占据整个兖州?这不做梦呢嘛!
为今之计,只能暂且退步,兖北是不能不交的,徐州也不敢不去,只好等重新稳定下来,再作打算……不过诸将因此而怨怼朝廷,这将来倒可以利用一下……
于是翌日,苏峻即做奏,剖陈忠心,并请朝廷增其部为三旅,别命二旅帅,跟裴通的上奏一起送往洛阳。但他并没有让长子苏硕去任子,而是改命次子、年仅十一岁的苏孝。
至于裴通别有密奏呈上裴该,苏峻就不知道了。他又在濮阳逗留五日,交接完毕后,就东归蒲姑,复收拢留守兵马,南下徐方。所部三万余众,他一个兵都不肯给裴通留下,但郡县受命,只供输一旅之粮,为此苏军被迫于途劫掠,招致民怨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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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朝肇建,通报各方——唯襄国不报,因为羯赵是大敌,根本就没有商谈和妥协的可能性——自然也有使节经汉中南下,抵达成都,求见氐主李雄。
使者此行有两个目的,是一通报晋华禅代之事,二是奉劝李雄去帝号,用华朔。
李雄是在十六年前的晋惠帝永安元年称成都王的,并定元为建兴;两年后的光熙元年,复在范长生的鼓动下践天子位,国号“大成”,改元晏平。其族雄踞蜀地已久,想要他们当即束手归降,那是很不现实的;就此恭奉华朔,却仍割据一隅,也不便于日后平灭;所以第一步才讽李雄去帝号——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你要还挂着天子名号,那连暂时性的和平都不可能维持啦。
想当年三国鼎立,诸葛亮之所以捏着鼻子承认了孙权僭号,那是因为有大敌曹魏在北。如今华朝势强,又根本无需蜀地出兵助平羯赵,又怎么可能容忍李雄继称帝号呢?
只有你先去帝号,并且废止玉衡年号(晏平五年后改元玉衡,今为玉衡十年),改用华朝的靖德元年,明确主从之分,咱们下一步才有机会坐下来谈,是战是和,是收降是羁縻,给你们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李雄此前即遣李班、任回领兵南下,去攻打降而复叛的越嶲太守李钊,前不久传来消息,李钊战败而逃,汉嘉太守王载乃奉越巂、汉嘉二郡而降,至此益州彻底平定,也打开了进取宁州的通路。不过宁州偏远,地势复杂,道路险狭,任回乃建议勿轻进,先暂且退兵整顿,日后再谋进取。
而且冬天到了,农闲时节,说不定汉中周访会发兵来攻,此际实不宜使主力久淹于南线啊。
李雄准其奏,但李班和任回还没能回来,华使就抵达了成都。李雄召重臣们商议,其叔父、太傅李骧,以及兄长、太保李始都建议从命,去帝号,用正朔——左右不过一个虚名罢了,何必死抱着不放呢?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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