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的灾情,北旱南涝,诸如桑、棉等经济作物受灾严重,而北方的旱情也导致运河浅阻,不利航行。</p>
以苏州为代表的丝织业,遭受重创。桑蚕毕竟季节性很强,若想短时间内恢复恐怕很难,唯有看秋蚕能否弥补一下整年的损失。</p>
南方一样植棉,但水灾同时也淹毁了棉田,只能说受灾的情况略好于桑田。往常南方七月就开始收新花,但由于水灾的影响,今年收成恐怕也不乐观。而像嘉定、常熟的花市,往年新花熟时,花市里早就是一片热闹,到处都是牙行高悬的标灯,乡间地头里,也是牙人往来穿梭的身影。</p>
此时正值七月,往年早就热闹起来的花市,而今有些冷清,乡下地头还是有不少牙人的身影,但收的花要跟以往相比,却是少了许多。</p>
那些规模较小的牙行,依托的都是本地资源,面对这样的天灾,同样只有望花兴叹。其实水灾之后,花价可谓一天一价,到了快收花的时候,那花价早就像火箭一样,一飞冲天。牙行是对花价最敏感的,谁都知道只要能收到花,那么这一年会是赚得最盆满钵满的一年。</p>
而规模大的牙行,早就瞄定了山东的棉花。虽然直隶河间、广平等府,包括河南也产花,但江南的商人似乎独钟情山东,或许是考虑山东运输便利等因素。就像吴县的大牙行钦家,早在江南水灾之后,大东家就去了济宁亲自坐镇。</p>
当然,钦家主要还是服务于江南来的商人,像同为吴县的洞庭商人翁氏、席氏、葛氏、叶氏这四家,早就在运河沿岸,以临清为中心,经营南北布行、典当业将近四十年,两代人。</p>
钦家与济南王家稍有不同,王家基本垄断了东昌府和济南府两地的棉花,商号下的牙行牙人遍布两府,再依托临清运输。若单从资金实力来看,王家可能还逊于钦家,胜在是本地龙头。</p>
兖州府同样盛产棉花,而且面积不小,都相当于东昌和济南两府之和了,所以这里外来的牙行也不少,收花价总体是略高于东昌,作为居间赚差价的牙行来说,相同条件下投入的成本要高些,利润就要薄一些。</p>
但是,外来的牙行未必就赚的少,毕竟南方的花价本就高于北方。尤其在南北方都受灾之后,北方以临清花价为标杆,同样是节节看涨。正常年份的临清花价最高也不超过每石二两银,但现在是七月,即将到收花季,临清的花价已经掠过了二两每石,而且每日还打不住的往上扬。</p>
无论王家也好,钦家也好,目前最担心的反倒不是收花,而是运输。尤其钦家,东家天天在愁怎么把花运出去,如今运河堵就堵在徐邳段,莫说运花,就是运漕粮都成问题。</p>
七月,北方总算下了一场大雨,旱情稍有缓解,这下临清又开始热闹起来,不仅是漕河带来的商业繁荣,还有诸多花商、牙商同样也活跃在其中。</p>
陈增基本是一月来一次临清,就为收税,收完便回徐州,根本就不在临清呆。他知道魏进忠的身份,而且也知道他在临清,不过他才懒得理会,以前马堂那会就闹的很僵,反正大家各收各的税,最好谁也别影响谁,见面都可以免了。</p>
陈增都不理,那魏进忠就更无所谓了。他也确实没时间跟陈增周旋,眼下棉花收获在即,要开征花税还有许多预先工作要做——就好比开个海运的码头。</p>
魏进忠只带了刘时敏和贾艾去胶州,还有王掌柜特意全程作陪,其余人则留在临清处理衙门的事。</p>
几人都骑马打算走驿路,但从临清到济南还没有一条官路,到济南之后,往青州府方向出发,这是山东境内一条官路,直到登州府的。</p>
抵达青州府青社驿后,四人准备歇息一晚,第二天再出发到潍县。潍县到高密,再到胶州,这一路没有官驿,到时就走一步再打算一步。</p>
几人到了驿站,洗漱一番后,准备再让驿站的厨子做些吃食。这一路来颇为辛苦,天气炎热不说,饿肚子那是常态,总之出门在外,肯定是要比在家辛苦。好在王掌柜早有准备,倒让他们几个省事不少。</p>
对驿站的厨子自然不能要求太高,把食物弄熟就行,味道就不用想了。即便这样,魏进忠依然吃的津津有味,他是吃过苦头的,对于食物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能填饱肚子就行,味道是其次。</p>
可是其他人却不这么认为,不过这其他人并非他们一桌中的谁。</p>
“这,这为大哥,你这这炊的是米饭?我也是付了你饭钱的,就不能炊熟一些?还有这菜,白水煮也不是不可以,就不能多放一些盐?”</p>
“这为客官,小的确实没法,尽力了。要知道今年大旱,地里是颗粒无收,如今这点粮还是匀出来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米,炊饭米不涨,吃起来可不就像夹生饭。至于盐这些,都是金贵的东西,觉得没盐味,您就忍忍算了,出门在外能填饱肚子都是万幸。没瞧见路边那些……”</p>
“诶诶诶,哎!算了……”那人打断了厨子的话,“我也就是抱怨一下,没有别的意思。”</p>
随后又小声唠叨:“今年莫说北方旱,南方也是涝啊,我那家乡今年同样遭了水灾,家里到是有些地,基本也是没啥收成。”</p>
“哦?客官是哪里人?遭了灾家里可还有人?”</p>
“松江府人呐。”</p>
“松江府,挺远的吧?只是客官你怎会在山东,就不但心家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