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被白野留在了府衙，万一陈规硬挺，就让他物理休息，这方面阿九很是拿手。</p>
本身管理两千来人，白野都已经有些焦头烂额，力不从心了，如今还要加上近万的家属。</p>
秋日的清晨，薄雾刚刚散去，街上的叫卖之声却已经不绝于耳。</p>
白野边哼着两只老虎，边体察民情，有的时候想法很好，却不切实际，犹如空中的浮云，又或是水中的浮萍。</p>
李孟博也不一定什么都能替白野想到，因为他俩本就属于同一个阶层，离市井百姓太远，离底层更远，他们的生活究竟是怎样，完全是出于一厢情愿的想象，因此就容易出现何不食肉糜的笑话。</p>
顺昌是座大城，城中参差四五万户，一夜的纷扰与繁华已然散尽，新的活力也重新开始，除了沿街的商铺，还有城外的菜农或是小贩陆陆续续地开始招揽生意。</p>
偶尔也能看见一脸疲倦，神色匆忙，低头行走在路边衣冠不整的人，多半是在哪个青楼过了夜，脸上还残留着哪位小姐嘴上的胭脂。</p>
幸福或是不幸福，白野都没有资格去点评。</p>
或说国难当前，依旧留恋青楼画舫，这种人就该死？似乎有些过于苛刻了。</p>
有人愿意披肝沥胆，有人就爱享受当下，老韩甚至还做出过强占部下妾室的勾当，也没见他面对金人时有丝毫手软。</p>
林林总总，无一不在冲击着白野故有的价值体系。</p>
白野从泗州一路行来，顺昌算是不错的了，可也是流民遍地，说的不好听些，全是乞丐，成群结队。</p>
由于议和，边境开放，大量河南百姓南下，虽说朝廷有相应的安抚政策，可原本就举步维艰的财政，一下子也没办法消化。</p>
白野甚至看到了有人在卖儿卖女，当然，若是能卖到一个好人家，当个小厮丫鬟，日后不虞温饱，也算是祖上积德。</p>
漂亮些的穷苦女儿家则要多些去处，可能被买去当童养媳，而更多的，则是进了烟花之地。</p>
老鸨会请人教授些琴棋书画，诗词唱曲，聪慧些的甚至能成为卖艺不卖身的艺伎，花魁，若是运气再好些，被哪个绿衣有情郎赎了身子，也算是一段佳话。</p>
而更多的，则是被一些大户纳成妾，哪会管你愿不愿意，捆绑也好，下药也好，有一天厌倦了还可以送人。</p>
有反抗的，有自尽的，更多还是认命的。</p>
好人自然也有，放米施粥，虽说也是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吧。</p>
白野相信，熬到秋收就会有所改善，但愿如此吧。</p>
这都不是现下白野最该担心的，他发现，自己迷路了...</p>
不知是走错了哪个岔口，拐进了一个小胡同，然后饶了许久没回到主街。</p>
周围都是民居，只看布局大小就知道，没什么大户，却也不能说是平民窟。</p>
可能还早，巷子里连个人影也无，想找个人问路都不行。</p>
斑驳的灰墙，白野脑海中莫名的就响起了《以父之名》的前奏，本就只穿了内杉，现在身上的汗早就干了，弄堂风吹过，浑身打了个哆嗦。</p>
赶紧再哼唱一遍陈圆润女士的专属BGM辟邪，当唱到第二遍小狗乖乖时，白野终于听到了人声。</p>
“小娘子，你这又是何必呢，那可是一位知州，莫要不识抬举！”</p>
这明显是个男人。</p>
“我不去，你等若再上前一步，我就要喊人了！”</p>
嗯，是个女人，白野表情古怪起来，要不要这么狗血。</p>
走到拐角，正瞧见两个衣着...勉强不算破烂的男子，其中一个手上还拿着一把带着点点锈迹的朴刀，也可以叫着裤刀。</p>
而那满脸惊恐的女子，约莫二十上下，手上还挎着一个竹篮，模样也对得起眼下这幅场景，关键是，盈盈一握的小腰上，那是俩...反正红富士肯定没这么大。</p>
白野刚想把那条迈出去的腿收回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而那女子已经出声，“大兄，有歹人！”</p>
两个强人扭头看向白野，表情有着些许迟疑。</p>
白野心里暗骂，你才大兄呢，你们全家都大兄，强装镇定，硬着头皮抬腿走到那女子身边，“小妹还在这儿做什么，府衙的户曹书吏正在巷子口查户籍呢，还不快去，二位是要随我兄妹一起？”</p>
隐隐的将其挡在身后，随即盯着那柄有些生锈的朴刀，要是被砍中了，不会得破伤风吧，那可就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了。</p>
听到有官府的人，那两人对视一眼，用布条将刀裹好，快速离去。</p>
白野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买儿卖女还讲究个你情我愿，时代本就这样，不好说什么，可强买强卖，逼良为娼那就说不过去了，这是底线。</p>
即便这并不属于白野的职权范围，可军民一家亲，还是得好好查查，现在是什么时候？国难啊，这又是什么行为？人渣啊。</p>
知州？那可是条大鱼，怎么的也得有个两三斤，白野来了兴致。</p>
“他们走了。”</p>
“哇！”那女子压抑了许久，终于哭出声来。</p>
哎呀，这倒是把白野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虽说是四下无人，可保不齐就有被哭声吸引过来的，捂嘴吧，又不合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