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善城南二十里,河成秀的新营地,中军帐里,河成秀正和楚随心、顾均平等人饮宴。今天的酒席间多了几个陌生人,其中一位新来的年轻人有三十岁左右年纪,中等身材,穿蓝色文士服,头戴幞头,长相有些像老丞相夜不云。此人就是夜不云的次子,夜长清。</p>
还有一位中年书生,头戴儒巾,身穿举人圆领袍服,手中摇着描金折扇,这人是从南湖城来的,名叫龙铁涛,是南湖将军沐雨雷的表大舅哥,是顺亲王河必推荐此人给河成秀的。不过这个人有些高傲,只对河成秀说,听说陛下求贤若渴,所以我从南湖城赶来见陛下,想谋个差事,并不肯出示河必的荐书。</p>
要不是风染在南湖郡认识龙铁涛,帮他在河成秀耳边说了几句好话,河成秀没准真要错过龙铁涛了,因为河成秀也不知道此人就是南湖郡的铁涛先生。</p>
还有一位文士打扮的人,脸色黝黑,其貌不扬,却是河成秀手下大谋士聂隐沧。河成秀回京之后,聂隐沧一直留在河成秀的老巢扬威城,替河成秀镇守扬威城。别的城池或许河成秀可以和叛军互相争夺,但是扬威将军的扬威城一定不容有失。聂隐沧一直不敢离开,直到目前局势相对稳定,河成秀已经控制了桑兰的半壁江山。</p>
河成秀笑道:“是顾兄弟给我出的主意,让我在路上截杀河顿,在消耗他一部分兵力之后,给他</p>
机会逃往首善城。本来我们的实力也不够打一场歼灭战,那还不如让河顿回首善城去!”</p>
夜长清、龙铁涛和聂隐沧都一起望向从大越国来的年轻人顾均平,龙铁涛问道:“顾先生,倘若能在城外一战搞定河顿,城中的河成旭没了援兵,也必然一战可定!刚好河顿率人长途奔袭而来,陛下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利用这个好机会消灭河顿呢?龙某对此实在是不解!”</p>
夜长清和聂隐沧对视了一眼,都对龙铁涛的话表示部分赞同,两人一起点头。</p>
顾均平饮了一口杯中酒,谈笑自若道:“那么铁涛兄、长清兄和隐沧兄想必都是这么想了?”</p>
夜长清道:“铁涛先生的话,也有些道理。但在下听陛下说过,顾兄弟胸中极有才学,有经天纬地之才,那么顾兄弟大才之人,如果这样做,一定有顾兄弟的道理。在下驽钝,猜不透顾兄弟的心思,请顾兄弟为我解惑,在下愿闻其详!”</p>
顾均平见在座之人都有疑惑之意,大笑道:“这事多简单!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如果硬吃河顿的话,就算不死,牙齿恐怕也要被崩掉两颗。河顿一路从南湖城翻山越岭跑到首善城,可不是来旅游的,他是来玩命的!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他缺兵缺粮,才急于求战,我们可不急!”</p>
顾均平起身,走到挂在营帐墙壁上的地形图,他拿起靠在墙边的竹竿,在地</p>
形图上指点道:“众位兄长请看,我们已经占了半壁江山,河顿只占了三分之一,而且他在南湖城下新败,之所以冒险穿过狼肠谷,就是想突袭我们的桑兰新王。他急于求成,所以才要赌一把。而且据我们所知,河顿还有底牌,不止是表面上这两万多人马!”</p>
“众位请想,倘若我们投入在京郊的全部力量,在首善城外与河顿决一死战,我们的损失会不会小?这个时候如果河成旭带兵突出城来,攻击我们,那么我们的胜算能有多大?或许我们能赢,但绝对会是一场惨胜!这场惨胜过后,我们这位桑兰新王的实力必然大大受损,倘若再有什么人趁机起兵谋反,桑兰的未来不堪设想!”</p>
聂隐沧摇了摇头,面有忧色道:“顾先生,这一仗终究是没有能够战胜河顿,让他有机会逃进首善城。河顿入城与河成旭会合之后,双方实力都大增,咱们想夺回首善城就更办不到了,这对咱们可是极其不利啊!”</p>
龙铁涛嚼了一块湖虾,也点头道:“我虽然不是完全赞同聂兄的意见,但是目前以我们的实力想拿下首善城,确实有难度!我也认同,不该放河顿进城!”</p>
顾均平大笑道:“几位仁兄多虑了!河顿带来接近三万兵马,沿途打了两次大仗,消耗了一些,可是又补充了一些,总数维持在二万七八千人左右。这支队伍,可谓是精兵强将。昨天</p>
我们伏击他们,交手之后,虽然让河顿损失不少,可他主力仍在!我们一仗下来,解决了河顿手下近万兵马,可我们自己损失也不少!”</p>
河成秀点头道:“不错!昨天我们也损失了至少七千人。照昨天那样再打下去,就算把河顿的全部兵马吃掉,可是我们损失至少也得在两万以上!而且,河顿身边有几大高手护卫,极有可能突围而出,逃到首善城的。如果河成旭再率兵出城攻打我们,我们恐怕就只有避其锋芒,向西撤退,避免决战了!”</p>
夜长清道:“打仗这种事情,难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是河顿远比河成旭更可怕,给他带着兵马逃了,情况对我们不利啊!如果昨天能一鼓作气吃掉河顿,就算是惨胜,对城内的河成旭也是一次重大打击。至少短时间内,他没有外援可用,我们还可以徐徐图之!”</p>
河成秀和楚随心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他们想听顾均平的真实想法。毕竟是顾均平说,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他们大概明白顾均平的意思,但是要给顾均平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p>
顾均平大笑道:“诸位仁兄,如果能让刚坐上桑兰新国王王位的河大哥减少很大的损失,那我们为什么不做呢?难道一加一就一定等于二吗?对,河顿是率领一万多人赶到首善城,表面上看,河成旭的实力增加了。可是你们觉得,河成旭甘愿把王位</p>
交给他爹吗?还是河顿甘愿做那个有名无实的‘太上皇’?”</p>
“本来他们父子两个是互相提防,可一旦咱们给他们逼急了,他们真要抱起团来取暖,那我们的阻力就会空前强大!那我们干嘛不在消耗了一部分河顿的实力,让他实力不足以搞成大事情,不足以威胁到我们的情况下,再让他去消耗河成旭呢?难道河顿手下这一万多人不要吃粮么?首善城中,粮草最多还能支撑两个月,再给他加上一万五千兵马,粮草还能支撑多久?”</p>
聂隐沧冷笑道:“顾先生,你还是太年轻啊!这和纸上谈兵有什么区别?如今河顿父子联手,咱们绝对拿不下首善城。而城中有了河顿做主心骨,士气也会提升,这对我们是大大的不利啊!全桑兰都在看着我们,而我们却迟迟攻不下首善城,人人都会以为,我们实力不够,因此而看轻我们!”</p>
顾均平哈哈笑道:“聂兄,咱们打个赌,河顿虽然到了首善城,可是对形势却没有大的帮助,反而城中的局面会很快恶化!他不来,城中只以河成旭为主。他来了,河成旭心中不安,要提防他!我刚听探子传回来消息,河成旭不许河顿入城,只让他在我们原来的营地驻扎,等击破我们之后,再论功行赏!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父子二人根本就不是一条心嘛!”</p>
龙铁涛皱眉道:“城中兵马多于河顿,就算河顿</p>
进了城,也得听命于河成旭嘛,他怕什么?”</p>
顾均平放下竹竿,走回自己的座位,倒了一杯酒道:“诸位仁兄,河顿虽然兵少,可那些大都是他的嫡系兵马。城中兵马虽多,可是都心怀鬼胎,倘若河顿进了城,有些人还要倒向河顿,那局势对河成旭将是非常不利的。而且,东平子鲁的妹妹东平子衣也被河成旭给霸占了,东平子鲁必然怕河顿进城后找他麻烦……”</p>
“河顿的性格,大家也是知道一二的。他儿子在京中忽然弑君称王,他被遥尊为‘太上皇’,而他本来是想自己称王的。但是他在外面,鞭长莫及,他拿他儿子也没有任何办法,他就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先稳住他儿子,不使局面彻底失控。现在他回来了,他能安心让河成旭继续称王?在他眼中,河成旭此刻已经是可有可无的!”</p>
龙铁涛笑道:“顾先生的推测有一定道理,但是现在河顿形势危急,他为了稳住局面,不会贸然对河成旭动手的,河顿一旦对河成旭出手,河成旭的嫡系也不会坐以待毙!就像东平子鲁,已经投靠了河成旭,他妹妹做了贵妃,他自己也被加封为同平章事,他已经深度与河成旭捆绑在一起!”</p>
顾均平得意笑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河成旭和东平子鲁才不敢让河顿入城!河顿在城中的势力远超河成旭,河顿回到首善城,跺一跺脚,首善城都要颤</p>
三颤!他要是一开口,一些世家就要立刻倒向他,那河成旭要怎么办?所以河成旭才坚持不让河顿进城,让他留在城外,以消耗我们的!其实他让河顿消耗我们的时候,何尝不是想借机消耗河顿的实力?”</p>
河成秀道:“顾兄弟分析的很对,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p>
顾均平冷笑道:“总之,我们不与河顿决战,退避三舍也好,退守各县也罢,总之要避而不战!而且近一段时间,我们也不会再去攻打首善城了。甚至输给河顿两次也行,总之要让河顿感觉到,我们对他的威胁不大。这样,他才会有心情去收拾河成旭。毕竟在河顿眼中,河成旭没有什么用,他自己完全有实力掌控全局。”</p>
风染在一旁笑嘻嘻道:“顾九师哥,你可真是个坏人!你想让人家父子反目!”</p>
顾均平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辜表情道:“风妹妹,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是他们父子二人都有不臣之心,互相之间不能精诚合作,这关我顾均平什么事啊?他们都想称王,这可怪不到我头上吧!又不是我让他们父子反目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