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嗤那家伙又想耍什么花招?把这些活死人摆出来是向我们示威吗?有本事就冲过来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要那只老蛤蟆跟我们谈判干什么?!”</p>
炎旭站在山腰上骂骂咧咧地说,看着座前祭司和奎连黑祭司晃动的头像在前方巨大的气幕中逐渐融化消失。</p>
这时,座前祭司正站在不远处一块被树根缠绕的岩石上,她神情严肃地仰望天空,皱巴的嘴唇在不停地跳动——她和奎连黑祭司已经利用沌空咒打通了交谈的通道,除了她自己,谁也听不到她在说什么。</p>
炎旭顿了顿,又带着随意的语气望向尚皓,“喂,尚皓,你说他们能谈得拢吗?”</p>
“希望吧,否则黑晓团真要冲过来,以目前我们的兵力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呢……”尚皓低声说,眯起眼睛望向前方连绵不断的山坳。</p>
他的视线所及全是一片黑色。本来翠绿青葱的草甸现在好像被冻结在黑色的冰层里,不计其数的黑衣战士整齐有序地布满了整个山谷,一直延伸到山坳的深处。</p>
他们数量惊人,却好像幽灵一样毫无动静、悄无声息,使整个山谷都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杀气。而渗透出红光的阴沉的天空则被黑压压的鸠鹰所遮盖,它们瞪着通红的眼睛,一边焦躁地盘旋,一边发出刺耳的尖锐鸣叫,就好像一群飞舞的死神急于要唤醒下方像墓碑一样沉静的战士。</p>
“史书里记载游嗤离开结界时带领了八万大军,想不到只是短短几个月,他就召集出这么庞大的军队,看来我们真是低估他了……”</p>
“那还不是叛变部落凑出来的数?”炎旭嗤之以鼻,把手交在了胸口上,“那些只是游兵散将,能够和我们训练有素的神庙大军相比吗?”</p>
尚皓瞟了他一眼,“你也不认真想想,如果那些人真是从部落召集过来的,游嗤却能够在这么短时间把他们训练成这样,这不是更可怕吗?”</p>
“所以呀,那只是奎连黑祭司施的遮眼术——”炎旭没好气地回答。</p>
“掩眼法可以骗得过座前祭司吗?”尚皓嫌弃地说,“再说,刚才黑骁团移动时的巨大意念场是用法术可以装出来的吗?”</p>
炎旭转头望向他,露出夸张的吃惊表情,却突然咧嘴笑了。</p>
“尚皓,难道你怕了?”</p>
“无聊——”尚皓白了他一眼,把头转开了,“要怕,也是怕你这样的脑袋打起仗来会连累我们——”</p>
炎旭笑着一手把尚皓搂了过来,“只是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认真呢?嘿,尚皓……”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我看游嗤这次是动了真格,这可是你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呢!白达枭一直为珋霏的终身大事忧心,如果这次我们能够击败游嗤,你又能够立下赫赫战功的话,你不就可以向白达枭提出和珋霏的婼蔓之约了……”</p>
“喂,你别乱说!”尚皓吓了一跳,马上甩掉炎旭的手把他的嘴巴捂住了,“你的话要是给白达枭听到了,我真是跳进依太湖里洗都不清了!”</p>
“唔——”炎旭挣扎着把他的手推开,又咧嘴笑了,“那就不要洗呗!你这家伙在兄弟面前还装什么正经?自从珋霏从塞木司部落回来,你不是一直陪着她吗?难道白达枭会看不出来?”</p>
“这……”尚皓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笑了笑,看似不经意地望向了白达枭的方向。</p>
白达枭这时正站在座前祭司身后的空地上。他紧锁眉头,心事重重地越过座前祭司望向山谷里的黑骁团大军,而成越则默默地站在他的身旁。</p>
“成越,听说圣女艾琪可已经回来了,是吧?”白达枭突然问道,语气放得十分平淡,目光依然落在前方。</p>
“是的。”成越也语气平淡地回答。</p>
“你见过她了?”</p>
“见过了。”</p>
白达枭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又是一阵沉默。他的眼睛里映出的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大军,但目光却落在更遥远的地方。</p>
“成越,有一件事情我想拜托你——”依然是显得突兀的一句话,依然是不急不徐的语气,却显出几分犹豫。</p>
“白达枭,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何须用到拜托呢?”</p>
成越听出了白达枭的语气,转脸望去。白达枭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呼出一口气后才迎上他的目光。</p>
“成越,万一我在战场上有什么不测的话,你可以替我照顾霏霏吗?”</p>
“白达枭……”</p>
“你不要误会。”看到成越为难的表情,白达枭马上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像照顾妹妹一样照顾她。”</p>
“白达枭,即使这次决战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以您的本领,一定可以平安归来,成越也一定会竭力保您周全的。”</p>
白达枭苦笑了一下,带着暗淡的眼神地把头转开了。</p>
“成越,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也并非担心个人的生死,而是霏霏自小被我娇纵,任性又容易闯祸,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虽然我知道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向你提出任何的请求,但霏霏自小和你一块长大,不管你们现在的关系怎么样,她最信任的人始终还是你,所以我才向你提出这个不情之请……希望你可以念在过去的情份上,答应我……”</p>
听着白达枭客气得近乎卑微的语气,成越明白他们之间依然没有消除那层隔阂,又看着短短几月个就爬上了他两鬓的白发,他不禁低声问道:“白达枭,你还是放不下那件事?”</p>
白达枭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那你呢?你又放得下吗?你真的对我一点怨恨都没有?”</p>
“有过,但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放不下的,只有父亲的遗志。”</p>
白达枭叹了口气,眼神更加沉重了。</p>
“成越,我欠你父亲一条命,但他却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儿子,这不是对我的宽恕,而是对我最大的惩罚……当年,我不明白为什么座前祭司明知道你父亲的本领不如我,却让他当上了白达枭。到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勇士的力量不在于他的摧毁力有多大,而在于他的心有多宽。只有心能容纳天地,身体才能够吸纳娄枭万物的灵力,成为最强的勇士。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不能做到。如果不是游嗤的那封信,也许到现在,我依然没有勇气向你承认你父亲的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