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白山河等人,又让黄角送洛沉鱼回风雅轩,柳云撑着伞走出西坊。
酒桌上,白山河初显霸主风范,挑头儿,邀请众人联手争夺“那物”。
可“那物”究竟是什么,到最后柳云也没听出个究竟。所有人都语焉不详,闪烁其词,仿佛一说出口“那物”便会插上翅膀逃之夭夭。柳云只好假装他也知道,一个劲的点头,听得云里雾里,看得月东神在一旁暗暗发笑。
这个月东神,这么重要的事都隐瞒不报,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柳云走到了西坊外的长草官道上,停下脚步。
“出来吧。”
柳云懒洋洋的说道。
刚从酒楼走出,柳云便感觉有人在背后盯梢。
灵觉街一战后,弱水宫的暗杀再度展开,此前恐怕是弱水宫忙着算计大禅头寺,因此停了一段时间。这十天里,柳云遭遇的暗杀不下十次,强度也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决战之后,柳云难免放松下来,江天鹤现身,诸强将归,血雨腥风转眼即至,非是放松警惕之时。弱水宫的暗杀无形中替柳云绷紧了弦,深受柳云喜爱。
果然,十来个黑衣人出现在柳云侧面的雨幕中,转眼,他们齐齐摔倒草丛,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大雨稀里哗啦。
落在柳云耳中却很静,静得就仿佛来自另外一个遥远的世界,能听见,却恍若隔世。
柳云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他猛地扭头。
官道中央,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举着伞的男子,麻衣,银发,正安静的注视着柳云,面带浅笑。
他不知来了多久,也不知看了多久,他的眼神高远而飘渺,气质安静祥和,就好像柳云前世看的书卷里所描述的那些山中隐士,得道高人。
雨水声又变近了,整个世界随着他的出现,重新回到柳云身边。
“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是江天鹤对柳云说的第一句话。
这一句话说完,江天鹤一步迈过百步之地,抓住了柳云的手。
柳云本能的做出反抗。
他的精血尚未运转至掌心,周围的景象焕然一新。
身后不再是热闹非凡的西坊,身后也已不是官道长草,出现在柳云视野里的,是乌黑色却广阔无垠的天穹,以及脚下宛如一个个方格长条排列成的齐京城。
“远征海外前,我每天都会来。”
江天鹤说道。
和所有的诸侯国一样的,齐月也有一座神明台,高四十九层,其形如塔,是君王用来祭祀神明,等待神明降下神旨的禁地。没有一个诸侯国得到过神明的垂青,但神明台永远是一国朝中最高大伟岸的建筑,充满庄严和神秘的气息,只有掌玺君王才有资格进入。
柳云和江天鹤所在之地,正是神明台的顶端。
即便是骑乘呆头鹅,柳云也没有到达过这么高的地方,放眼望去,万般变小,天地唯我。
目光落向身前负手眺望的江天鹤,柳云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么高的地方,我要是把他推下去,他会不会摔死?
恰在这时,江天鹤转身,凝视向柳云。
柳云心头一跳。
江天鹤看似清淡的目光,却拥有一种洞察人心的魔力,柳云甚至怀疑他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刚才那个荒唐念头。
在柳云之前的想法中,由七星试炼岛一路杀回江家,令江家上下束手无策,跳崖前高呼二十年后我当称霸天阙的,怎么也是一个霸气十足,大魔头般的人物。
却没想到真正的江天鹤眼神平静,语气淡漠,仿佛从深山老林里走出的隐士,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全身上下萦绕着一股孑孓于天地的出尘气息。若非柳云深知他的底细,还以为他是来自紫宸神庭又或者洞镜福地的一代高人。
“你有空可以常来。站得越高,越能看到众生之外的奥妙,无论对你的武道,还是心境,都是大有裨益。”
江天鹤淡淡一笑,说道。
此情此景,就好像家族里的叔侄在谈武论道,充满一种罕有的和谐与温馨。
“贺公之言流云儿定会铭记在心,不敢相忘。”柳云一揖到底。
“自家人,无需见外。”江天鹤点了点头,受下柳云这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