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胤禛自十府将奄奄一息的珠儿抱出来后,在门口遇上正进门的老十,一时间,二人都没有开口说什么。
只相互看了对方一眼,这种事,原也是没有话说的。因此,那淡淡的一眼,已经算是交流过了,只是老十看不到胤禛眼中压抑的火。
他抱着轻的如同一片树叶般的珠儿,强忍住心中的痛楚,淡漠的走出老十的府坻。
珠儿命在旦夕之间,但由于只是外伤和多天没有进食,所以只要精心调养便无它碍了。
待她再好一些时,胤禛便命人将她移至京郊他一所农庄之内,交于一个稳妥的农户看顾。
那是金秋的一个下午,已经好了分的珠儿,坐在和暖的阳光下,穿着身土布扎染的蓝褂子,腿上放着一个草编的笸箩,正做着什么。
胤禛一脚跨入小院,看到农家二个小小子围坐在她边上,她一边摆弄着手上的活计,一边笑逐颜开的和小小子们说着什么,这场面自有说不出温暖,和煦。
呆立了半晌,珠儿才看到门口的他,也没有立即起身迎他,而是冲他淡淡的一笑,又同二个小孩轻身说了出去玩儿吧,等看到小孩子跳着跑出院子,才站起来,放下手中的活计,慢慢向他走来。
“爷吉祥,奴婢……”待走至近前,她边说边要跪拜下来,却被胤禛一把扶住了。
“在外面,别行大礼了!你,最近可好?身子爽利些了么?”胤禛这一开口,脸上尽是红了,从来都没有在珠儿面前说出关心她的话来,如今说这些,到是极不自然的。
“珠儿好多了,谢爷关心!”说这些话时,她始终垂着头,面上挂着淡然又有些倦意的微笑。
这样的话,已经足够了,她给他吃的这些苦头,已经足够了。
“听王嫫说你整日呆在家中,刚才在做什么?”
珠儿这才想起将他往院里让,但看他身边并不曾有侍从,便只他今日是得闲的。
蓠芭四面都被丝瓜藤挂满了,院中种着一株老态龙钟的大树,树下放着桌椅,珠儿回首对他说屋里闷热,爷就在屋外歇息,他点点头后自己拉开了张椅子,坐下,珠儿这才笑着转身给他泡茶去了。
待到她回转来,却看到他人伏在桌上,已然是睡着了,想是此时山风阵阵,他平日里又累极,所以陡然一放松,便睡着了。
珠儿笑着摇摇头,知他平日睡的极浅,也不敢弄出点动静,便将茶水又端回灶上。又回身坐于屋檐下,继续做她的手工活计了。
胤禛这一睡居然睡了大半个时辰,才慢慢醒过来,看着天已渐渐擦黑,他自己都不免惊奇,居然在外面睡了这许久么?他起身四顾,一件披风险些掉下,急急伸手捉住了,想着定是珠儿见自己熟睡时给披上的,心中暖暖的。
施施然往灶后慢慢踱去,鼻间随风传来的不仅有淡淡的桂子香气,更有灶间的饭香。
刚要迈步进去,冷不丁,从内冲出个小小子,正撞在他的腰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一闪,跑出去三五步远,还不忘回头,冲他咧着一口白牙笑笑,小声道了句歉,便闷头跑了,胤禛暗想这小小子的力气可真是不小,撞得他腰上一阵酸痛。
他也不以为杵,笑摇着头,便踏入灶间,只见里面油烟腾腾的,光线也颇暗,于灶头亮着个明油小灯,晃晃荡荡的,珠儿正于灶间挥汗如雨,见他进来,微愣了下,便甜笑着道:“爷快出去吧,里面着实腌臜。饭马上就好,爷要是口渴,屋里桌上有茶水。”那一瞬,居然让胤禛有了种平民夫妻的安详。
想着也确实是感到口渴了,便转身出了灶间,到小屋里寻了茶喝,再转身要回灶间时,看到珠儿已出来了,手中端着二碟菜,正由小路上小步走过来。
胤禛赶紧迎了上去,顺手就接下她手中的碟子,她只略让了让,小声说:“刚出锅的,爷小心烫着。”便又转身走了。
晚饭就只有他和珠儿二人,简单的四菜一汤,有一个素炒扁豆,一个酱苦瓜,再有一个糖醋青椒,一碗菊叶清汤,除了一碗干菜焖肉和卧在胤禛米饭上一个油旺旺的荷包蛋。也不见其它荤腥了。
胤禛见珠儿碗里没有荷包蛋,他便将自己碗内的夹起,要往珠儿碗里放,哪知珠儿推道:“爷别误会,奴婢不是不吃,这虽是乡下地方,鸡蛋还是不少的,只是前些时养病,王嫫一天给我吃四五个鸡蛋,吃的太多,已经倒了胃口了,爷你快吃吧,凉了,腥气。”
胤禛见她如此说,只得再挟起二著干菜焖肉放到她碗内,哪知珠儿快速的躲开了,笑嘻嘻地道:“爷不知奴婢是吃素的么?”她说完,放下碗筷道:“也难怪爷不知,珠儿自十日前……便吃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