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将近,虽然大家都在忙碌着过年的事情,但地里的农活渐渐少了,她则带着几个丫头,仆妇们为庄里的男丁们做新棉衣,她本来也想帮胤禛做件外衣,但自己虽然针线活还算可以,无奈他穿着全是京城名师所制,自己这手艺,也就缝个简单的夏装,于是也只好做罢,只悄悄量了他的鞋样,打算给他做几双鞋,本来他就爱穿样式简单的布鞋,且原来都是他奶娘所制,可月前,他奶娘身体抱恙,看来今年的新鞋是没法子替他制了,珠儿就决定暗里帮他制几双称脚的鞋子,等年三十送给他,就当做新年礼物吧。
可珠儿最近渐渐经常显出昏昏欲睡的样子,吃东西也没有什么胃口,有天她正和一帮仆妇们围着炉子边烤火边做针线活,突然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胤禛,他这一进来,风把雪花都刮了进来,众人见是他,连忙起身行礼,胤禛待她们都行了礼,便叫众人退下了,众人也都知道,在这个庄子里,珠儿虽是没有架子,事事当先地干活,也没有正式的身份,但看她同主子亲昵的程度看来,也算是半个主子了,因此早就习惯了,再加上她为人和蔼可亲,礼貌周全,半点架子也没有,因此对她具是存着好感的。
胤禛等她们一走,连忙拉着她的手说:“我听庄上管家说,他家娘子说看你最近老是犯困,又不怎么想吃东西,我今天特为领了个大夫过来,让他帮你查查,看是不是喜脉?”
他这么一说,珠儿才恍然想起,自己月信迟迟未至,又犯困不思饮食,怕是真可能有了孩子了,但她总想着从前在府上吃的那些避孕的汤药和她那第一个孩子,那是她和胤禛第一个孩子呵,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到现在想到她也觉得心痛不已。
忍不住有点赌气的道:“奴婢那有这福气,替王爷生孩子!”胤禛知她是气他当初冷漠的态度,也怪他没能保住那个孩子。因此听她这样软声的埋怨,也不以为杵,而是温言劝道:“还是看看吧,这么大冷天,老远的,我把大夫都带来了,你不能让那老先生白白的跑一趟啊!”
珠儿见他这么低声下气的求自己,态度也就缓和了下来,心中忽然一动问他:“那王爷再回答奴婢个问题,奴婢就答应王爷。”他看她态度和缓了,急忙笑着允了,只等她开口,两人此时双双躺在炕上,她把腮偎在他腰间,半晌才悠悠的道:“记得当初四爷初宠信奴婢,每回第二天,就有小苏拉给奴婢送来避孕汤药,奴婢在想,如果当时不是那些药汤,奴婢和四爷可能早就有了孩儿了,奴婢当时就不明白,您那么喜欢小孩子,为何您独独不想和奴婢有孩子?还是因为奴婢的出身,您就……”
胤禛听她边说声音都要哽住了,才知她受了多么大委屈,轻轻抬起她的小脸,发现她本来强忍住的泪在眼眶里打转,但突然被他一动,那眼泪全都落了下来,胤禛此时胸中也是怒火熊熊的,他何时让人给她喝过这样的药呢?怪不得他子息这样单薄,原来全是那帮女人在作怪,他轻轻吻去她的眼泪,又像过去一样,把嘴唇摁住她的眼珠,轻轻吸吮她的眼泪,却没有任何效果,当他感觉那泪越流越多时,才放开她,深深的叹息道:“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呢?如果说到身份,我的生母出生也不高贵啊!”珠儿听他陡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微微的吃了一吓,要是以往,以他的心气是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她赶紧用手遮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谁知他抬手捉住她的手来,轻轻地在她手心上吻了下子,放到胸口摩梭着,继续道:“你听我说嘛,我们二人,初识时,我只当你是个可爱机灵的小丫头,忍不住对你的喜爱,后来我没有和福晋商量,把你收了房,你嘴上虽不说,我却知道你吃了不少的苦头,可我却因为……因为一些事情,不能够太过显山露水的向着你,只是安排高福儿暗里照顾你,那时我最大希望就是你可以早日有孕,为我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也好给你个名份,谁知你却迟迟不曾怀孕,你就相信,那药是我亲自安排你喝的么?”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却是珠儿从未曾想过的,原来,安排她服药的是另有其人,原来她几次出事,都是高福儿出现,不是巧合,而是他刻意的安排,原来她们之间的全是误会,原来他不是对她无情,而是因为其它的原因,再加上她一想到惨死的高福儿,她的眼泪便越流越多,胤禛也没有再替她强行擦去,而是继续说道:“现如今,我们一起经历过生生死死的事情,你觉得,我还会当初一样勉强自己,勉强你么?”他这几句话,像是忍了很久,终于说出来了,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可是一说完,他也忍不住要流下热泪来,一半是为了珠儿,一半也是为了自己。
小时候,就有很多人尊重他,叫他皇子,那时他才是个小小的孩子,什么都也还不懂,虽然听了师傅和父皇的教诲,时时刻刻都遵守着圣人定下的规范,低调的行事,从不乱摆架子,显摆场,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有几份身为皇子的优越感在心头,但自从此次他吃了大苦头之后,就明白了自己和平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在突然而至的灾难面前,一点选择的权力也没有,而自己身边的人,如珠儿,如高福儿他们,也不是他能想护得周全,便能护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