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急于知道失火的真正原因，敷衍点了点头，问那小厮道：“贾老爷捉拿奸夫，街坊邻居都是见了的，怎会闹成失火？”</p>
小厮回道：“听说那奸夫吃不了疼，被贾老爷抽了十来下，就答应出钱私了，贾老爷举着火把，随他去取钱，走到巷口，一时疏忽，被那奸夫当胸撞了一下，火把脱手，正巧落在一堆柴火上，深更半夜的，他们无处寻水，那火势一下就大了。”</p>
牛夫人念了声“罪过”，道：“这等杀千刀的人，该几棍子打死。”</p>
林依不知她指的是贾老爷，还是那奸夫，不好接口，便问小厮道：“这火纯属人为，官府不管管？”</p>
小厮道：“怎么不管，贾老爷与那奸夫，已是齐齐捉拿归案了。”</p>
牛夫人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p>
林依暗自叹气，捉拿归案又如何，房子已是毁了，剩下的租金，谁人来补，未抢出的物事，谁人来赔？</p>
这一时半会，难以寻到合适的住处，幸亏牛夫人热心快肠，主动留他们多住几日，不然每天吃住在客店，花费可不少。林依想到此处，愈发感激牛夫人，道：“还要叨扰外祖母几日，待得寻到房子，再搬出去。”</p>
牛夫人道：“才刚责过张二郎，你这里又来，我家有空屋子你不住，非要送钱与别个？”</p>
林依不大愿意，牛夫人性格，有些喜怒无常，今日得了她缘法，待遇尚好，他日若不慎惹恼了她，被扫地出门，岂不狼狈。她琢磨着如何婉转拒绝这番好意，低头不语，牛夫人以为她不爱寄人篱下，便道：“我把你们住的那客院，从内隔断，只朝外开门，那样即是单独门户，与我两家人，如何？”</p>
林依感激牛夫人体贴，但感觉是一回事，理智是另一回事，她只笑道：“外祖母的院子，是极好的，我们都想住，待得赚够租金，一定搬来。”</p>
牛夫人道：“你我至亲，租金暂缓，就是不给，也没甚么。”</p>
条件优厚，话语中听，林依有一刹那，差点就点了头，但忽地想起，她将来的脚店，是准备开在住处的，所谓同行是冤家，若被牛夫人看见她不但开了脚店，而且还开在她家门口，会作何感想？</p>
哪怕是亲戚，走得太近，反而易闹矛盾，林依反复思忖，还是拒绝了牛夫人，道：“付不起租金，我倒没甚么，但二郎他面皮薄，只怕不愿意。”</p>
牛夫人听了这话，马上不再苦劝，反赞道：“张二郎还晓得无钱便丢人，算是个好的，不像他爹，脸皮厚得赛过汴京城墙。”</p>
林依听她这般形容张栋，想笑又不敢，憋得好不辛苦。</p>
二人闲话，消磨了一上午的时光，中午摆饭时，张仲微终于把杨升找了回来。牛夫人见他并未吃醉酒，有几分高兴，但仍责骂道：“成日只晓得东游西逛，我们家两座酒楼，从未见你去照管照管。”</p>
杨升也不顶嘴，大咧咧朝桌上坐了，举筷赞道：“今日菜色不错。”又与张仲微道：“外甥，咱们吃两杯。”</p>
牛夫人见杨升把她的话当作耳旁风，气得摔了筷子。林依忙着劝她，心道，原来女强人也有烦恼事。</p>
牛夫人被气着，心情不好，略动了动筷子，便向林依道：“你慢些吃，我去歇歇。”</p>
林依起身送过她，回座看了杨升一眼，见他神色自若，仍与张仲微杯觥交错，忍不住道：“舅舅，外祖母不大精神，你不去看看？”</p>
杨升竟冲她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道：“我故意的。”</p>
林依惊呆，不知再说甚么好，只得匆匆扒了两口饭，起身出门，想去陪陪牛夫人。走到牛夫人房前，金宝却将她拦住，道：“张二少夫人，我们夫人在歇中觉。”</p>
林依道：“那我过会子再来寻外祖母说话。”</p>
金宝早上拿过她的赏钱，就多说了两句，道：“我们少爷向来如此，夫人都被气惯了，你不必放在心上。”</p>
林依轻轻点头，谢了她，独自回客房。才进院门，青苗就迎了上来，抱怨道：“二少夫人，住在这里不好。”</p>
林依笑道：“不用付房租，又有饭吃，怎么不好了？”</p>
青苗撅着嘴道：“他们的厨房，轻易不肯外借，我没法做姜辣萝卜去卖。”</p>
林依道：“你每日辛苦，好容易得闲，歇两天罢。”</p>
青苗急道：“夜市上做买卖的人，有一半是住在咱们那巷子，如今失了火，他们无家可归，肯定也做不了生意，我趁这机会去夜市，生意一定好。”</p>
林依笑道：“你倒是越做越有头脑。”</p>
青苗央道：“二少夫人，你去与牛夫人讲一讲，叫她把厨房借我一用，如何？”</p>
林依道：“这却是不好开口，大户人家有规矩，厨房乃重地，别说你，就是一般的丫头，也进不了的。”她见青苗沮丧，想了想，又道：“不知他们有没得下人专用的厨房，借来用一用，倒是行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