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政夫人朝屋内看了看，没有张八娘的身影，问林依道：“你家小姑子，可曾开始备嫁妆？”</p>
林依笑道：“她是二房的人，有无媒人上门提亲，只有她爹娘知道，我这里还没收到信儿呢，再说她是嫁过一回的人，嫁妆还在，另备也不是难事。”</p>
参政夫人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道：“还是你张家富裕，我家衡娘子，先前嫁时，嫁妆就不多，几年耗过去，更是所剩无几，再想嫁人，还得重新备嫁妆。”</p>
参政夫人又是打眼色又是悄悄折返，就为了来感叹女儿的嫁妆？恐怕没这么简单。林依心思急转，突然想到，参政夫人是不是在变相索要钱财？</p>
张家受欧阳参政照拂不少，往后还多有依仗，虽分了一成股份与参政夫人，但那也没多少，因此若让林依送些钱，她还是愿意的。不过，她虽这样想着，嘴上却没讲出来，只随着参政夫人东扯西拉聊了些闲话，等到张仲微酒后回家，便将她送出去了。</p>
张仲微很吃了些酒，喝了碗浓浓的酸汤才稍稍清醒，却不肯上床歇息，只斜倚在床边，同林依讲话儿，问她道：“我看客人都走了，怎么参政夫人还在？”</p>
林依笑道：“你吃醉了酒，倒比平日心细些。”她将参政夫人特特来感叹闺女嫁妆的事讲了，问他道：“我估摸着，她是想让咱们送礼，你意下如何？”</p>
张仲微摸了摸酒后发烫的脸，道：“若欧阳参政真嫁女儿，是该送些。”</p>
林依便去翻账本，瞧了瞧所剩金额，道：“我们正盖着房子，也不宽裕，就把八娘子入股的金首饰取两样，再置办两匹蜀锦送去，如何？”</p>
张仲微点头，道：“你看着办罢。”又问：“欧阳参政哪个女儿要出嫁？”</p>
林依答道：“就是与八娘子相厚的衡娘子，把夫家休了的那个。”</p>
张仲微听了，勾起心事，沉默一会儿，道：“八娘子也该寻个人家了，你这做嫂子的，帮她张罗张罗。”</p>
张八娘父母健在，婚事哪轮得到林依操心，她正欲反驳，忽见张仲微欲言又止，明白过来，张梁自开馆赚钱，就只顾自己快活，是指望不上的；方氏因为娘家失势，正消沉着，想不到女儿的婚事上来；而张八娘就算自己有心，也因脸皮薄，开不了口。</p>
林依想到这里，便点头应下，道：“这若是在乡下，媒婆早就上门了，咱们在城里人生地不熟，是得自己操操心。”</p>
张仲微也跟着点头，困劲儿上来，歪着睡着了，林依忙替他枕上枕头，盖上被子。</p>
杨婶在外敲门：“二少夫人，有事禀报。”</p>
林依出去掩上房门，才问：“何事？小声讲，莫吵醒了二少爷。”</p>
杨婶脸上有笑意，道：“肖嫂子方才来过了，叫我告诉二少夫人，林娘子找着了，已被丁夫人带回去请家法了。”</p>
林依问道：“那肖嫂子呢？”</p>
杨婶道：“丁夫人称，祝二强娶他人妾室，她要告官，因家中人手不够，请肖嫂子帮忙打点去了。”</p>
林依笑道：“我倒是替肖嫂子又谋了一份差事，她得请我吃酒。”</p>
杨婶也跟着笑：“回头我告诉她。”</p>
林依叫杨婶稍等，回家取了钱出来，命她到街上，把最好的蜀锦买两匹，再买一只红漆雕花的首饰匣子。</p>
杨婶问道：“二少夫人是自用，还是送礼？”</p>
林依道：“送礼，二少爷有位上司要嫁闺女。”</p>
杨婶听说是送去大官家的礼，踌躇起来，道：“二少夫人，我一乡下婆子，哪晓得城里人爱甚么花样。”</p>
林依笑道：“城里的掌柜，精得很，你只告诉他用途，准保买得称心如意，你在旁也偷偷艺，如今我上街不方便，往后这些事儿，都得靠你们。”</p>
看来在城里做奴仆，比乡下学问大，杨婶正色应了，带着钱上街去了。</p>
州桥巷住的虽是穷人，但一出巷就是繁华的闹市区，绸缎铺子一家挨一家，杨婶没费多大功夫，就买回两匹上好的蜀锦，颜色喜庆，花样时兴。林依摸了摸，瞧了瞧，连声称赞，又将金钗两只装进新买回的匣子，一并交与杨婶，命她送去同巷而居的参政夫人家，称是张翰林夫人与衡娘子添妆。</p>
杨婶带着礼物去了，不多时回转，将一张借条递与林依看。</p>
这是一张参政夫人亲笔所书的借条，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欧阳参政家的白氏借了张翰林家金钗一对、蜀锦两匹，以一年为期，必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