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宏于是拼命往外冲,然而一股颇大的力量却要使劲将他往里拽……两相搏弈,丹宏怎么也占不到便宜……他想:我必须要竭尽最大的努力……就算还是要完蛋,那也没法了……他就豁出全身的力量去试图挣脱,然而好一会过去了还无济于事……他有些绝望了,想放弃了……但还是咬牙挺着……他想换成一种平静的方式是否会好些呢?遂控制着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再使劲了,舒缓地,静静地等待命运的裁决……这时,他还是动弹不得……他于是有些恐慌了……但又无能为力……只有赌这回的运气了……死了也就死了,也属正常……倘还能活,那就算又捡了一回……那就只能感谢上苍了……上苍,救救我,救救我……他闭着眼反复念叨着,等待着……终于,缓过劲来了,能动弹了……他睁眼一看,自己已经出来了,从那幽灵的黑色世界里挣脱出来了,正躺在城门外的墙根下……虽然心还剧烈地狂跳不止,但他心里知道,逃过这一劫了……然而他马上又意识到,安全警报尚未解除,前方还有危险……然而眼下只能逃……可究竟往哪逃呢……?他完全茫然,环顾浩莽的四周,他就象一只迷路的小鹿,被陷在这个巨大迷津的十字路口……完全没有方向……仿佛任何方向都将会通往危险和恐怖……但路还得走,不能停下脚步……在这个节骨眼上,也许停下脚步瘫软下去休憩就有可能意味着双腿再也支不起来……所以不管有腿有多痛,多酸,身体有多疲惫,乏力……也得咬牙走下去……直到彻底失去知觉和意识,一头裁倒在地为止……
他揣着这样的信念激励着自己行走,渐行渐远……他漫无方向,就认着荒凉,空旷,辽远,苍茫的地方走……他是这样想的:越空旷可能也就意味着人越少……人越少,可能也就意味着危险越少,意味着更远离刚才看到的那些惨烈残忍至极的血腥恐惧场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一面默念着上苍保佑,不要碰上那些……然而偏偏还是看到了前方骑着黑马的凶徒暴匪,在挥舞凶器,驱赶着一群惊慌失措的人们……他估测再上去只是送死,就掉头欲逃……那知已经迟了,有人喝住了他……他忐忑不安,不知是否还能再一次奉凶化吉,化险为夷……?
这次是被驱赶进了一个废旧破败的城堡……他进去时,看到城堡里已经挤满了避祸逃难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被黑衣蒙面的人严严实实地包围着……看模样,这群暴恶匪徒似乎是隶属另一恐怖武装的,高鼻深眼,异族模样,尽管蒙了面,但还是能感觉出他们一个个的似狼阴残似鳄暴虐……丹宏在他们黑旗上发现了几个可以认识的字:圣殿黑狼团……这些人虽然蒙面,但眼睛是可以看到的。丹宏就想透过他们的眼晴看看是否可以发现还是有善良的人的……他仔细地注意观察着,也感觉到其实还是有些许似曾相识的温和善良的眼睛的……然而这种情形下,善良的眼睛与邪恶的眼睛却都在干着同样的恶事……他有些疑惑了……为何如此?难道好人也会做坏事……?难道人性真的是很复杂的东西……?难道天使与魔鬼之间界限并不是那样的泾渭分明……?是否真就是一墙之隔,一纸之距……?是什么原因和力量使好人也会干起坏事来了呢……?或者根本都不应该有简单确断的好坏之分?难道正如天寿老人曾告诉过自己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天使与魔鬼的混合体……?如果这是真的话,自己岂不是也可以成为其中一员……?只不过具体形势和局面没有那样逼迫自己就范成那样的情形罢了……那么,岂不是自己的人性里也包含着这样的制造梦魇的基因……?岂不是自己其实正就是自己梦魇的制造者……?自己在某种时候,某种特定情况下也可以变成恶魔……?他正想着,一阵阵惨叫声惊醒了他,原来是暴徒们正在殴打一些人并把他们往墙根下驱赶,准备让他们受刑。他们让那些不幸的人一排排站定,然后蒙上他们的眼睛实施斩首……丹宏闭上眼不敢看……待睁开时,只见已是一些悬挂在城墙上的头颅了,淋淋糊糊地还在往下滴淌着血……失去头颅的躯体有的已栽扑在地,有的还跪着……殷红的血浸漫在地上,染红了泥土……丹宏不禁“哇”的一声呕吐出来……有个黑衣的凶匪就过来把他拧了出来……一个狼眼般阴残的首领就对他说“你这个虚弱的懦夫,连这点景象都不能承受?因此即便你死了你都还是一个可怜虫!怕死?那是因为你没有信念……没有信念的人就更该死了……你们这种人就是猪猡和畜群,只配被不畏死亡战胜死亡的强者来驱赶来鞭打来屠戮来戕灭……来吧,让我给你练练胆气……”说着递给丹宏一根木枝,然后摆出一个砍头的姿式,叫丹宏在地上画下来,并说画得不象就砍他的头……丹宏吓得腿都瘫软了,战战兢兢,抖抖嗦嗦地拿起木枝就在地上边看一眼黑衣狼眼暴匪摆出的姿式边埋头地上画上一笔……画毕,狼眼过来看了,说不象,画得不够威武,欲杀丹宏……这时先前那个让丹宏看上去眼睛还温善的黑衣蒙面人走了过来说:“让我来以一个奇特的方式处死他……”狼眼点头应允。这个人就拉着丹宏迅速拐弯走到一处悬崖边,示意他赶快逃走……丹宏噙泪叩谢过,撒腿就沿山谷往下跑……那边只听那人在大声佯喝:“去吧,到地狱去练你的胆量和勇气吧……”
奔逃中,丹宏不慎跌倒……于是他就势沿着坡滚……边滚边想:就算摔下去摔死也比死在那些恶魔手里强……滚着滚着竟然一下坠进崖壁下一条悬浮在半山之中的湍急的大河……然后他就失去知觉了……
有感觉时他已在半山坡的一座破庙前了……天色已晚,正欲进庙,突然庙顶冒出两缕阴惨的青烟……接着出现了两个牛面巨人,一男一女,似老翁和老妪。那两缕青烟正是从他们头顶冒出的……男的是蓝面青眼,头巨硕,几十丈高,凶光毕露,唾液横流,紧紧地盯住丹宏。女的银发披散及地,面色煞白,蓝眼灰睛,舌红如血,长长地吞吐着,对着丹宏狞笑……二怪张开巨掌,步步进逼,仿佛想一把将他抓住再一口将他吞噬……丹宏吓得大叫一声,转身就逃,不料又一脚踩空跌下悬崖……他坠啊坠……只听到呼呼的风声……正以为自己快完蛋的时候,一股神秘的力量似乎托住了他,然后把他抛掷起来……这力量使他飞翔起来……当然他明白并非他自己会飞了,而是这股神秘的力量在托举和促使着他飞……他自己完全把控制不住方向,因而也就根本无法去避过和绕开那些尖利的崖峰和沉硬的巨石,而是硬碰硬地撞上,他心惊胆颤地以为自己要被碰坏了……然而没事,只是微微的刺痛而已……然而当在撞上一块高耸入云前所未有的巨石后,他终于还是坠落了……疾速地穿云破雾地坠落,直向万丈深渊……完了吗?这会完了吗……?他思忖着……然后失去意识……
再有意识时,已经是在一个宽阔的平坝上了。蓝天白云地甚是明净高爽。他伏在草丛中,远远看到前面有大群的人马仿佛在操练什么……他感觉这些人马穿戴整齐,戎装统一,高头大马,枪戟如林,旌旗招展的,应该是类似官方的正规军而非一些恐怖组织……他心头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操练的场面真是震撼,万马奔腾,山呼海啸,波澜壮阔的……他好奇不已,于是向着那个方向跑去,想凑得更近看得更清一点……就在这时,有个严厉的声音喝住了他:“站住!”他遂停了下来……只见一个身背弓箭手持长枪的戎装士兵向他冲了过来,用长枪抵住他的胸口,说道:“还算你老实,没有跑,让你保住了一条命……假如你跑了,我会毫不犹豫地一箭射死你!你知道这里是在干什么吗?这里是皇家军队在向皇族贵人们作战阵演练……这么多的名贵战车和骏马,都是千斤万银,价值不菲的,碰死你是小事,你若碰坏了它们那你再死个上百次千次的都赔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丹宏怯怯地说。“你赶快走,待会再被发现了就难办了……”那兵士说。丹宏连说谢谢正欲走……这时另几个戎装兵士走过来拧住了他……“干什么的?是来刺探军情还是来行刺的……?”原先那个兵士就向他们作了解释,说这人看上去老实,不象来来刺探军情和行刺的……丹宏也是焦灼得一脸无辜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知道……”然那几个人还是不由分说地将他拿了“废话少说!你知道今天这里都是什么级别的高官?有多少皇族贵人?岂容你糊乱进入?皇家圣军,皇族显贵,皇权皇仪至高之尊贵威严岂容你闯入?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既已闯入就已罪不可恕!现在以皇家律令法规将你逮捕,投进大牢至少三十年以示警戒……”说罢,两名高大魁梧的金甲士兵将寒光闪闪的硕大流金铛相互交叉一挥“咣当”一声形成一个“X”形,这就算是将丹宏正式拘禁了……想到之后就此将失去自由且是整整三十年,甚至更长……丹宏就恐惧得流下了眼泪……
丹宏绝望地万念俱灰地瘫软地被他们挟持着带到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面前……兵士介绍了情况……那人矜傲地瞥了丹宏一眼,冷冷地说:“三十年?你们是蠢还是糊涂啊?这些是你们敢说的吗?这种罪,必是死刑!不多说了,先押回去投进大牢,明日再作处斩……注意,遮盖起来悄悄绕小路回去,别碍污了皇族贵戚和达官贵权们的眼睛……”“遵命”那几个兵士退下正欲将丹宏押走,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长须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窜到他们面前,手指那个矜傲的军官骂道:“你们这些鹰犬,帮凶,狗奴才早晚有一天不得好死!你们以为你们的霸道能控制一切吗?你们以为你们宰杀一个可怜人就足以威慑天下了吗?你们会遭报应的!也许手无寸铁的可怜人在你们眼中不过就是草芥,就是鸡狗,就是蝼蚁,对你们丝毫形不成威胁和撼动……事实可能也确是如此……你们灭除他们如铲草芥,宰鸡狗,踩蝼蚁……但这不意味着就没有事物可以收拾你们了……看看这头顶上的朗朗烈日,浩浩苍穹,巍巍天宇,璀璨星空……这是天道啊,这是自然啊,这是神性正义的庄严啊……岂容你们倒行逆施……?!”话音刚落,天色大变,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天地一片模糊,昏黑弥漫……风势越来越大,卷得沙石四处乱飞,将很多人纷纷击倒……丹宏感觉自己似乎被卷得飞了起来,旋转着直上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