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
鲁善工一愣,这是什么节奏?
梁海生笑道:“石鼓是唐代出土的珍贵文物,上面有现存最早的刻石文字。字刻在石皮上,但当时石皮已经与鼓身分离。”
“每个石鼓都有一吨多重,石头很旧,外部都风化,一不小心就蹭到字。当时我父亲跟专家商量很久,讨论如何打包。”
“经过反复商量,使用浸湿的高丽纸覆在石鼓面上,用棉花轻按,使纸张接近石身,干后就固定在那里,即把石皮上的字紧贴于鼓身上。”
“然后每个石鼓包上两层棉被,棉被外又用麻打成辫子,缠紧棉被。再把石鼓放在厚木板做的大箱子中,箱内用稻草塞严实,箱外包上铁皮条,这才保证那些石鼓毫发未伤!”
鲁善工听完有些郁闷,忍不住试探道:“这么多文物千里迢迢居然没有丢失?”
梁海生没有听出话外音,得意道:“按照规定文物每到一个地方,出发时间、运输工具、转岗、转车、转船,故宫人必须有文字记录。”
“我父亲是三路总负责,为此签下的字不计其数,即使对扛箱工,也有牌子管理法。那时候一个扛箱工要从出库管理员手里拿一个牌子,箱子运到,牌子就交给入库管理员。”
“一个牌子算一个活,摔了箱子要登记。出库入库管理员都由故宫人担任,运完两边要对牌子,核对好,签字画押后才能发车,有点差错就走不了。”
“巧合的是,从1937年最后一批文物离开金陵,到1947年文物回来,两个日期竟是同一天。完整如初的文物,其实已走过千山万水,跨过整整10年。”
鲁善工暗自叹气,突然又想起什么,既然没有丢失,追问道:“战乱期间能用的仓库都非常天然,不是祠堂、庙宇,就是山洞。南方天气潮湿,白蚁滋生,几年下来,那些书画、青铜器,怎么受得自然的侵袭?”
丢不了,总有破损的吧?
“哈哈哈,你算问到点上喽!”梁海生品口酒,洋洋得意道:“为解决这两大问题,平时要请治蚁专家,药物祛蚁。天气晴好、相对平安的时候,还要把文物定期拿出来整理、晾晒。”“晾晒是个技术活,哪一箱需要晒,随行专家都是内行,每次晾晒都要有专家在场,有卫兵把守,有几个人签字。有的必须专家亲自动手,工人主要是协助。”
耿宝昌回忆起当年的时光,唏嘘道:“那段经历我毕生难忘,还记得在安顺华严洞和巴县飞仙岩,几乎都四野无人,非常僻静。”
“我和同事们经常在露天场子里,看老祖宗最好的瓷器字画,晚上就跟随行家眷的孩子们玩文物接龙,你说朝代,我说画家,他说作品,玩的不亦乐乎。”
“后来参观去宝岛故宫时,不时能在字画里发现我的很多旧相识。那时候,我们曾近在咫尺。”
“我父亲上班、下班,天天如此,就算轰炸的时候也一样。那首先不是一种生存手段,而是一份兴趣和事业。”
梁海生动情道:“在故宫人眼里,文物神圣。把文物交到你手里,是莫大的光荣,所以必须兢兢业业地担当,否则就算死后,祖先也会指着鼻子骂你是不孝子!”
“你还记得老庄吗?”耿宝昌问梁海生道:“就是那个整天喜欢唱戏的老人?”
看见梁海生笑着点头,给鲁善工解释道:“庄尚严一路保护文物到宝岛,后来出任台北故宫副院长,直到1969年退休,为故宫工作45年。”
“有人曾送他一方图章,上面刻着老庄老运好。‘庄’是‘装’箱的谐音,‘运’是运气的‘运’又是运输的‘运’,老爷子爱不释手,晚年还自称守藏吏,到死这件事也是最大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