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经历,荀幽自负能写出一手足够让人眼前一亮的字,兼之他这一世能提笔以来不断的练习,他的手很稳,那两个字也写得很有他一贯的水平。
“制怒。”
不用说郭嘉,关羽亦曾见过那本手抄的《三略》,对荀幽的这一手足够飘逸出尘的字就更是钦佩不已。
“不群这字倒是写得有意思,去济南后可否多批阅些公牍,让关某来临摹临摹?”关羽并不掩饰艳羡和欣赏道,他想傲然于世,不耻下问那是必须的,何况朝自己人请教哪有什么丢人的。
在场其他人看不懂荀幽为何会回以一个赞赏的笑容,或许就像他们不懂荀幽干嘛要在桌上写下‘制怒’两个字。
在场心思最玲珑的郭嘉自然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过去荀幽没少同他说道,可有个故事荀幽却从没说与这个友人听过。
“几位觉得天底下哪种畜生最恐怖?”荀幽突然抛出了这么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手里抓着半根猪肘的张飞将碎肉大骨丢向酒家外守候的那头黑瞎子后,没什么犹豫道:“那肯定是山大王了。”
关羽点点头表示附和。
有不少上山下河经历的典韦想到前些年与山间猛虎搏斗的热血场景,亦是抄起一根鸡腿在嘴里嚼着,心潮澎湃道:“山里的大虫力大,却不会单凭蛮力,这是狼豹之类远远不能比的。”
荀幽最后将目光投向只顾喝闷酒吃荤菜的于禁,这位刚投诚不久的冰块脸都尉候仿佛是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擦了擦沾染油荤的嘴角,还真是有条不紊道:“要是论狡诈,我肯定觉得是狐狸,那些玩意若不是生了一副畜生的皮囊,有时候比人还要恐怖;如果是说凶狠诡谲,那肯定是狼,俗话说得很,越老的狼越难缠,正是说这些家伙不一定会正面与你硬碰硬,但玩狠的玩阴的肯定不怵;只是不群说最恐怖的畜生,那毋庸置疑,肯定是山林猛虎了。”
难得开金口的于禁这一说竟然吐出不下白字,看得荀幽一愣一愣的,或许其中有酒水作祟的缘故,不过这也正说明于禁已经开始渐渐融入他们了,这是个好的开始。
荀幽拆开一对长箸,拿起其中一根在‘制怒’二字上指了指,道:“关二哥、翼德兄还有卫卿,你们几人无一不是世间虎将,就算是武艺不如你们的文则,那也是因为比较的对象是世间佼佼,他本身武艺的光芒被你们几人给盖过罢了。”
“说个以前看见过的故事给大家助助酒兴吧,从前在颍川家乡的山林中,我曾经看见过一头还没完全长成的幼虎,我发现了它,它却没有看到我,你们猜我见到了什么?”
“那头幼虎竟然闭着眼睛,仰起虎首趴在一丛蔷薇花下轻嗅着,天下最威猛的畜生竟然趴在一朵娇艳的繁花下嗅着芬芳,说出去估计会被笑掉大牙,指不定京城里的那群书生就要大肆抨击这头幼虎,作些讽刺不思上进者的文章。”
荀幽从不会说无意义的话,所以此时此刻郭嘉没有开口,只是揪着下巴,面带笑意,若有所思。
荀幽打量着一脸茫然的张飞,目光在关二哥、典韦甚至那再度缄默下去的于禁身上不停徘徊,他抿了口面前的小半碗酒水,满怀憧憬道:“制怒,明明很简单的两字,但做到与做不到的人完全就是天壤之别。几位都是征战沙场的猛人,无一不是世之猛虎,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能改变什么,只不过或许诸位下次动怒前可以想想那头嗅着蔷薇芬芳的幼虎,也许就是这片刻的冷静能改变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