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兵?!听到船声,焦四平心中一喜,急忙一眼扫去,可入眼的一幕,又叫刚刚生出的希望沉落谷底。
那只是一叶孤舟,舟上只有两个不相关的人罢了。
船尾,一位寻常船家撑着长篙,破旧的蓑衣下,是掩不住的清贫,这种人若放在平时,焦四平瞅一瞅都嫌脏了眼。船头,是一位身披灰色斗篷的瘦削男子,衣衫单薄、白面无须,看样子,最多也不过是入京赶考的穷书生。
就这两个人,怎可能是他河清帮三当家的救兵呢?
“费公子,我们到了。”
船家的话,灰衣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头、凝望着岸边。
“公子?”那船家正准备靠船,拔起长篙一转身,这才顺着灰衣人的视线、看见了码头上刀兵相见的一幕,登时骇得后退一步、脸色一白:“河、河、河清帮!耿、耿爷?!”
耿剑通的大名,在这一片河湾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河清帮刑罚堂的老大,手里出过几条人命的狠人,有他出面的事,都是麻烦事,可到了他手里,麻烦事也就不麻烦了。反观那焦四平,身居河清帮高层,这等高高在上的人物一年半载也不会来码头一趟,于船家而言,自然面生得很,怎能与横行无忌、威风八面的耿剑通相提并论。
“都后半夜了,怎么还有渡船生意……焦四平的人?”
耿剑通本还有些意外和狐疑,等看清了来人的衣着相貌,立刻打消了疑虑。那撑船的畏畏缩缩,就是河湾里典型小船家的打扮,绝不可能是焦的救兵;那灰衣人,看衣着也决计不是大富大贵的出身,再者说,若真是贵人,怎会乘一破旧小舟呢?
“哼,真是麻烦。”耿剑通鼻息一出,眉宇间露出了一丝烦躁:清河帮的秘事,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既然撞见了,就把这外人变成死人好了。
耿剑通短刀一挥,冷声道:“不留活口。”
说罢,其下六七个帮众一个个的奋勇当先,跃上两只小船。盐帮帮众大都混迹于海城,划船游水自然是家常便饭、再熟练不过的事。登时,小船就如箭一般离岸而去,正是要从小舟两边包抄。
“耿爷,饶、饶命!”见情势不对,那船家急忙撑了几下长篙,可速度却远远不及,匆忙留下一句:“这、这是河清帮,公子,快逃吧!”说罢,也不顾河水冰冷,使着十二分的水性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扑通”一声,就不见了人影。
虽有船家提醒,可那灰衣人依旧不动,凝视岸上,全然不管迫来的刀兵。而这一幕,在一众旁人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意味。
“哈。”耿剑通身旁一位光头黑脸丑汉笑道,语气嘲讽又轻蔑:“这小子已经吓傻了。”
耿剑通未置可否,但鼻子一声轻哼,分明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舟上,灰衣人突然说道:“海城之中你们就敢如此行径,不惧州府官兵吗?”声音年轻又清朗,虽然河湾空旷又相隔数十丈,他的话却一字不落地传入众人耳中。
“州府官兵?他说州府官兵?哈哈哈哈……”光头黑汉一怔,旋即一阵爆笑,近旁的几其他帮众也跟着哄笑起来。他边笑边道:“燕京府尹,那可是我们二当家的亲大舅,你说州府官兵?这海城的郡守,巴结我们二当家还愁找不到门路呢?哈哈哈哈……”
为首的耿剑通却没有跟着哄笑,反倒暗暗嘀咕着:“好足的中气,这人是练家子?”旋即就打消了念头:就算是打娘胎里练功,依他最多十七八的模样,又能有几斤几两?
见众人哄笑,灰衣人面色不改,轻轻点头:“原来如此。”
话音方落,异变惊生。
正当小船上的帮众要登舟拿人之时,那灰衣人的衣角随风飘飘,蓦然间,没了身影。
这样的凭空消失,于凡俗之人自然是惊骇万端,正欲登舟的帮众们立刻吓得仰面瘫倒,张大了嘴巴却只发出了蚊子般的声音:“鬼、鬼?!”
远在岸上的耿剑通看不清楚,只见到小舟上突然没了人影,便以为灰衣人与船家一样投水遁逃了,急喝道:“快追!”
可那两只小船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在飞速地往回划。
“怎么回事?”耿剑通拧眉斥道,他在刑罚堂积威已久、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角色,怎会容许属下不听号令?
但是,能令一众欺男霸女的狠恶角色惧怕的,不仅有上头的积威,更有怪、力、乱、神。
“咦?!”一刹那,耿剑通的愠怒也化作了凝重,众人的噪杂之声渐渐止息,只因眼下的一幕实在太过诡异——不知什么时候,那消失了的灰衣人已经静静伫立在码头长堤的最末端,仿佛原本就在那里、从未移动过一般!
“鬼?绝不可能!难不成……还真是个轻功高手?”耿剑通心中惊疑不定,但一众手下还要听他主意,由是他咬牙低声道:“三当家手下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到底是谁?潘虎,你去摸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