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除了薛姨妈本人,其他像贾母打发人来,周瑞媳妇、吴新登媳妇等来探望,皆是袭人倒茶接待,宝玉一概不管。
掌灯时分,袭人被王夫人叫去了。
准确地说,是袭人自己主动要去的。
她这一去,王夫人确定了她准姨娘的身份地位。
这样也好。
所以宝玉并未阻止。
刚好趁袭人不在,叫口齿伶俐的晴雯来。
晴为黛影,一点不假。
晴雯打扮得十分出挑,给人一副清高模样,长得风流灵巧,水蛇腰,削肩膀,身材高挑,婀娜多姿,眉眼恰似黛玉。
宝玉吩咐道:“你到林姑娘那里,看她在做什么,若是问起我来,就说我好了。”
晴雯回答说:“我知道你心里一刻也放不下林姑娘,可白眉赤眼儿的,这会儿去做什么呢?”
“把这个送给她。”宝玉伸手拿了两条旧手帕递与晴雯。
晴雯端详着,不解地说道:“这就奇怪了,无缘无故送两条半新不旧的手帕作甚?若是惹恼了她,又说你打趣她。”
“放心,她自然明白。”宝玉笑了笑,又补充道,“不过我还得嘱咐你两句。”
“什么?”
宝玉虽然相信晴雯的口才,但觉得说明了似乎也不好,故想了想又吩咐道:“给我取来纸笔。”
“你都这个样子,要纸笔做甚?”
“无碍,虽然下半身疼痛,但双手还运动自如。”
晴雯只好取来纸笔。
宝玉就侧趴在榻上背对着晴雯书写,写就折叠起来又交给晴雯,嘱咐道:
“告诉林姑娘,让她早点休息,切忌多愁伤感又诗兴大发,若她执意要作,那就让她作完再看。”
“林姑娘有这么听话吗?”
“有。”宝玉自信地回道。
“好吧。”晴雯这才拿了手帕,往潇湘馆来。
来时黛玉已然睡下。
晴雯将宝玉叮嘱的话以及物事送达后便抽身回去。一路盘算,可不解何意。
黛玉起初亦是不解。
后听晴雯说是两条旧手帕才悟过来,原来是我心依旧,大有传达爱意、私定终身之情。
这让她不觉神魂驰荡。
左思右想,一时五内沸然,也不想嫌疑避讳,起来研墨蘸笔。
尽管宝玉提醒她切忌多愁伤感又诗兴大发,可她此刻余意缠绵情感沛然,又哪里管得了?
再说宝玉也并未嘱咐她一定不能作,只是让她执意要作的话,作完再看她的便笺便是。
念在宝玉这片情真意切的份儿上,大不了遵从,作完再看。
于是,她在两块旧手帕上写道: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尺幅鲛绡劳惠赠,叫人焉得不伤悲?
抛珠滚玉只偷潸,整日无心整日闲。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还要往下写时,黛玉只觉浑身火热,面上作烧,本就虚弱的身子实在支撑不住,只好停笔,打开宝玉写来尚未拆看的便笺。
不看则已,一看大吃一惊,令人匪夷所思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