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众人,宝玉被重新抬回自己房间。
袭人担忧地道:“这样一整改,不是要得罪很多人吗?”
宝玉点了点头:“当然,可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已经发现问题,就趁早改变,不然等到病入膏肓,想改都来不及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老太太、太太、凤姐都心知肚明,知道问题所在,只是顾及贾府体面,不愿动手罢了。那得罪人的事儿就由我来做吧,总会有人支持理解。”
袭人也就不吭声了。
晴雯闷闷不乐,直言不讳地说道:“二爷这样一改,不是明摆着要变着法儿撵我这样的人出去吗?”
“此话何意?”宝玉忙问。
“不说二爷心里也清楚,我这人一向爆栗子脾气,喜欢骂人,遇见不公,又喜欢打抱不平,不知有多少人对我恨得直痒痒。二爷说园里每个人都要接受他评,那我岂能讨好?肯定不合格。”
宝玉笑了:“原来你担心这个,无论他评如何,最终不得过我这一关吗?”
晴雯登时转忧为笑:“这么说,二爷不会赶我走?”
“当然不会,赶你走了,院里针线活儿我找谁做?”
晴雯这才安心,接着又问道:“可听二爷刚才的意思,该使八个的使四个,使四个的使两个,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开恩放走将近一半的人吗?”
“嗯,我是这么打算的,要改就得大刀阔斧,但不包括你们,无论如何,你们几个只要愿意,我当然都留下。”
其时,麝月也在,问道:“二爷既这样说,莫非心中已有开恩放走的人选?”
宝玉道:“大致有,但过程还得要,我会综合各方评估,最终做出选择。得罪人在所难免,整改总会触犯部分人的利益,为着眼于将来,现在必须刮骨疗伤。”
袭人望着他说:“你挨完打,整个人好像真的变了。”
“那当然,吃一堑长一智嘛。”宝玉笑道,“人最大的优越之处,不就在于能够做出能动地选择与改变吗?不像动物那样本能而宿命地活着。”
麝月接道:“可是二爷,这又何尝不是人最大的不幸?因为一旦做出选择改变,就必须承担一切风险代价,甚至是悲剧。”
麝月刚说完,又意识到什么似的,赶紧找补道:“呸呸呸,看我胡说什么。”
宝玉不以为意,抚慰道:“没关系,其实你说得很在理。”
接着又豪迈地说道:“其实我现在也不能预测到底会掀起多大风浪招多少人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风浪越大鱼越贵,证明我所作所为越有价值,触及到了非动不可急需整改的痛点。”
听这么一说,袭人、晴雯、麝月又开始为宝玉担忧,反而不在乎自己接下来需要面临的考成评估。
……
凤姐与平儿回到自己住处,十分纳闷。
平儿喃喃地道:“宝二爷真的开窍了?为什么突然要对大观园进行整改?”
凤姐摇了摇头:“以宝玉的性子怎会提出那些主张?我看九成是老太太的意思,借宝玉之手罢了。”
但随即,凤姐又自己否定自己:“可仔细一想又不对,老太太那么疼爱宝玉,怎舍得将宝玉推到前头?若按宝玉的整改法,不知得罪多少人。”
平儿关心的重点不在此,说道:“既然这是老太太答应的,太太也没多说什么,你又何必操这份心?且看宝二爷接下来怎么做吧。”
凤姐一声叹息,感慨地道:“是啊!你跟着我,也知道这几年我生了不少省俭的法子,搞得一大家子大约没几个背地里不恨我的。如今我也是骑虎难下,府上出去的多进来的少,凡百大小事儿,若仍按老规矩,再过几年就都赔尽了。”
平儿点了点头:“知道奶奶的难,省俭吧,外人笑话,老太太、太太觉得委屈,家下也抱怨刻薄。如今宝二爷出来料理大观园提出省俭之计,我看正是时候,他也是最合适的人,只不知他……”
凤姐想到一节,说:“就怕他胡闹,若真是老太太指使倒好了,一切按照老太太的办法来,所以有件事我得嘱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