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娘颤抖着手轻轻抚了抚李元恺胸前,触碰之处尽是一片猩红,眼泪直流,破碎的布衫下,可见翻起的皮肉,浑身是伤惨状骇人。
李元恺朝她们勉强笑了笑以示宽慰,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转过身面色沉寂地看着黑衣骑士,沉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救我一家?”
黑衣骑士仍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漠然地道:“此处乃是兴平县地界,边上就是渭水上游,我的人会带你们渡船,顺着渭水往东,过了大兴城后,走永通渠直达洛阳,洛阳东郊,自会有人接应你们!”
一名黑衣人站出来朝黑衣骑士拱手一礼,将横刀往腰间一别,走到树林边上,渭河岸边,那里果然停泊着一艘乌篷船。
李元恺深深地看了一眼黑衣骑士,知道再问他也不会多说什么,重重一抱拳头:“今日相救之恩,李元恺铭记心头!告辞!”
抱着小妹,搀扶奶奶娘亲,一家子登上小船,离开这生活近十年的地方,开始逃亡之路。
驾船的黑衣人拿着长竹竿用力撑在岸边,乌蓬小船缓缓驶离,顺着河水飘荡在宽阔的水面上,消失在夜色里。
黑衣骑士骑在马背上,立于岸边,注视着小船远离。
他轻轻揭开面巾,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庞,赫然是那位前往武功县府送信,自称岐州鹰扬府越骑校尉,阴弘智!
“王世充派来押送几个妇孺的人,怎么处置的?”
阴弘智淡淡地问了一句。
一名黑衣人拱手道:“遵照您吩咐,故意放跑一个通风报信,其余杀掉!”
阴弘智点点头:“很好!”
一名黑衣人犹豫了下,轻声道:“公子,咱们不是奉命来救人的吗?为何要故意让王世充知道他们的下落?”
阴弘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淡淡地道:“是救,也不是救!若有命,自然能活,无命,该当是死!”
黑衣人迟疑了下,低声道:“公子,这毕竟是那位老先生嘱咐的事,咱们既然接下,尽心办妥便可!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咱们阴家可担不住老先生的怒火啊!”
阴弘智笑了笑,没有说话,狭长的眼眸望着渭河远处,水面上倒映出的繁星,恍若自言自语般地呢喃道:“我倒要看看,能被老师看重的人,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走!”
阴弘智一夹马腹,带着黑衣属下迅速撤离树林。
片刻之后,一队人马明火执仗赶到。
王世充揪住一名手下的脖颈,将他押到河岸边,咬牙切齿地怒吼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那手下正是王世充派遣押送周白桃三人前往东都工地的人手之一,如今却只有他一人活着回来。
放跑了李元恺不说,就连区区三个妇孺都看不住,惹得王世充雷霆震怒。
手下战战兢兢地哭诉道:“属下一行人行至此处,突然跳出来几个黑衣蒙面人,身手甚是了得,像是军中悍卒,一顿砍杀,属下等抵不过,那老婆子一家三口被抢了去,属下拼死才逃得一命!”
“属下逃走时瞧见他们藏了一艘乌篷船在岸边,如今船不见了踪影,必定是渡船顺着河水往东逃了!”
王世充黑脸阴沉,咬牙低吼道:“不杀了李元恺,我寝食难安!来人!速速找船只!沿着渭河继续追!”
一名贴身左右凑上前来轻声提醒道:“县君,越境追捕凶徒,有违律法,不好交待呀!”
王世充怒哼一声道:“无妨!我有京兆郡丞批准的调令!何况这摊子破事都是李家惹出来的,老子这是为他们擦屁股,难道他们不管吗?”
王世充转身举刀大喊道:“随本官缉捕暴徒李元恺!无论成败,每位弟兄赏钱十吊!取其首级者,重赏五十吊钱一百匹布!”
“喏愿追随县君!”
百多名巡兵群情激动,丰厚的赏赐让他们一扫疲倦,重新振奋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