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放在马背上的褡裢袋中,倒也不怕被人发现,作为公主府的贵客,更不会有人敢翻他的行囊。
车窗帘子掀开,李洪小脑袋伸了出来,瞅着李元恺好奇地道:“你就是爹爹为我找的武师吗?听说你很厉害?”
坐在车厢里的宇文娥英咯咯直笑,李敏拍了下儿子的屁股笑道:“洪儿,不许无礼,这位是你元恺阿兄!”
李洪倒也乖巧,趴在车窗上似模似样地作揖道:“小弟见过兄长!”
李元恺伸手在他脑袋上抚了抚,笑眯眯地道:“洪弟真乖!”
李洪漆黑的眼睛眨眨,指着跟在后面的几个护卫问道:“我学了你的武艺,等我长大能打得过他们吗?”
李元恺哈哈一笑:“当然可以!不用等你长大,你现在五岁,跟我学五年,等你到十岁的时候,他们统统不是你的对手!”
“真的吗?”李洪小脸满是惊喜,扭头朝爹爹望去。
李敏笑呵呵地点头以示肯定,李洪拍着巴掌雀跃道:“喔太好了!将来我也要当大将军!”
李洪趴在车窗兴致勃勃地问了李元恺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小家伙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兄长很是好奇。
李元恺见他满眼羡慕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骑在高头大马上,拍了拍马鞍子笑道:“洪弟,可愿与我同乘一骑?”
李洪很想一口答应下来,但还是忍住了,乖巧地扭头朝母亲望去。
宇文娥英犹豫了下,见丈夫李敏微微颔首,便柔声笑道:“去吧,小心些!”
李元恺探过身子双手一抱,就把李洪从车窗抱出,放到自己身前的鞍子上坐好,小家伙兴奋地欢呼起来。
望着李洪十分愿意和李元恺亲近,李敏和宇文娥英也是相视而笑。
到达长公主府的时候,站在府门外迎接宾客的是月姑姑。
杨雄和裴矩联袂而来,先李元恺一行一步,进入公主府的时候,李元恺瞧得很清楚,老王爷和裴侍郎见到是月姑姑站在府门口迎接,赶紧加快几分步伐,朝月姑姑先行礼。
月姑姑微笑着和他们简单叙谈了两句,就邀请他们入府。
李元恺惊讶不已,先有窦威窦抗和李渊元敏,后有杨雄裴矩,每一位都是当朝重臣,关陇门阀的家主,这些大佬无一例外,在面对月姑姑的时候,全都表现的很恭敬!
就算月姑姑是长公主身边的人,也担不起一众大佬如此礼敬呀?
恐怕就是杨广在场,这些大佬也就是这个态度了。
李敏搀扶着宇文娥英下了马车,夫妻俩倒是对此见怪不怪。
李元恺牵着李洪的手走上台阶,李洪恭恭敬敬地朝月姑姑揖礼,稚嫩的嗓音大声道:“洪儿向月姥姥问安!”
“洪儿乖!”月姑姑笑容满面地摸摸他的头,又对行礼的李元恺颔首致意。
李敏夫妇也向她问好,月姑姑对李敏笑道:“长公主让你不必去见他,与我在此一起恭候诸位宾朋!”
李敏点点头,只要他在的时候,长公主府的对外交际一向由他负责。
“娥英带着洪儿和李少郎去拜见殿下吧!”月姑姑轻笑道。
回到长公主府,李洪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熟悉,挣脱开母亲的手就往内宅跑去。
李元恺跟在宇文娥英身后,稍微落后两步。
府外又有宾客到了,李元恺回头一看,是户部尚书长孙炽和兵部侍郎萧瑀。
毫无意外,两位大臣依然先向月姑姑拱手行礼,对李敏都不过是微微颔首。
更让李元恺感到惊奇的是,身为皇后亲弟弟,萧瑀在面对月姑姑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竟然无比谦卑!
“李少郎在看什么?”宇文娥英回头见李元恺站在原地不动,眉头紧皱一脸疑惑的样子,也停下脚步笑着问道。
李元恺忙朝她歉然地笑了笑,犹豫了下,低声问道:“敢问婶婶,月姑姑究竟是何身份?为何晚辈看几乎所有大臣都对她很恭敬的样子?”
宇文娥英有些惊讶地道:“你不知道月姑是谁吗?”
李元恺苦笑道:“小侄不知!从未有人与我提过!”
宇文娥英轻笑道:“此事要怪母亲,你与月姑相识多年,怎么忘了把她老人家的真实身份告诉你!”
李元恺怔了怔,连忙道:“若是事关隐秘,婶婶还是莫要告诉小侄为好!”
宇文娥英笑道:“无妨,这件事是个公开的隐秘,关陇世家几乎人人皆知,稍微在朝廷上一打听就有不少人知道!只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这些陈年往事而已!”
宇文娥英远远地望着站在府门口的月姑姑,有些感慨地轻声道:“若是你知道月姑姑的姓名,也就不会奇怪,为何她能有如此高的威望!对于整个关陇门阀来说,她都是恩人啊!”
“月姑姑的真名,叫做朱满月......”
李元恺眨眼嘀咕了一遍,似乎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到过。
宇文娥英轻叹道:“她还有一个封号,大周帝太后!静帝朝时,母亲被尊封为皇太后,月姑姑作为静帝生母,尊封为帝太后!当时静帝年幼,母亲和月姑姑同掌社稷,垂帘听政,二后当国!她曾经也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人之一!”
李元恺震惊了半晌,喃喃道:“帝太后?周静帝宇文阐的生母?朝史不是记载,帝太后早在大隋立国之初就出家为尼,没两年就去世了吗?”
宇文娥英笑道:“女尼朱满月的确早已去世,不过月姑姑却活了下来。当年静帝禅位病逝以后,月姑姑的确想一死了之,但母亲一番苦苦哀求,终于打消了她轻生的念头。月姑姑身份特殊,先帝虽然答应母亲不伤害月姑姑的性命,但终究不能让一位活着的大周帝太后走出宫!”
李元恺恍然,原来还有这一段宫闱秘辛在里面。
“那关陇世家和月姑姑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宇文娥英耐心解释道:“当年母亲乃是周宣帝宇文赟的嫡皇后,宣帝荒唐,后来竟然一下子册封了五位皇后。母亲受封为天元大皇后,月姑姑为天大皇后,母亲和月姑姑十分投缘,结下姐妹之谊,关系十分要好。
宣帝残暴不仁,暴戾荒淫,刻薄多疑,经常找借口诛杀朝臣满门,大兴牢狱恶事,搞得朝野惶惶不安。月姑姑性情宽厚仁和,她和母亲经常为朝臣们与宣帝周旋,救过不少关陇系大臣的性命!那些大臣,可都是如今朝堂上的这些公卿的父辈!月姑姑因为诞下皇子,更受宣帝宠爱些,因此她在宣帝面前甚至比母亲更能说得上话!几乎全数的关陇世家,都受过月姑姑的恩惠!若是没有她的劝导和阻拦,宣帝的屠刀之下,不知道还要死多少关陇世家子弟!”
李元恺望着安静侍立在公主府门处的月姑姑,她的眼角布满细密的皱纹,脸上永远挂着柔和的微笑。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三十年前,代周立隋的风云之际,也曾受到万世瞩目!
宇文娥英轻声念叨着:“月姑姑只有宇文阐一个儿子,宇文阐早夭后,月姑姑就把心系在了静训身上。她常跟母亲说,等看到静训出嫁以后,她就重归佛前,青灯黄卷了此一生。月姑姑的年岁要长母亲许多,已过了花甲之龄,还能有这般好的体态和精神,殊为不易!只希望她老人家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李元恺点点头,如此奇女子,当得起天下人的敬重。
解开了心中疑惑,李元恺继续跟着宇文娥英前去拜见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