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达当时说过的一些话一句句在他脑子中闪过:你是一个使刀的高手,你的脸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正经读书人怎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你身上腰缠万贯,你特别擅长几句话取得别人信任……尤其是他身上暗中携带的巨款,几乎就是他作为一个高价杀手的明证——正经读书人、生意人,不会有这样的携款方式。除了去杀一个人,正经人怎会在这样的季节,受着这样的伤,出现在这样的荒野?
可是,自己身上还有那张要命的布防图。
阿乌问人质:
“守夜人也买卖情报吗?”
“也干吧?传递个信息什么的。其实吧,这个业务,就看对方出多少价了。价格高的话,怎么不可以呢?”
嗯,价格高的话。自己怀里,可不就是有一大笔钱吗?
“他们也做谍子吗?”阿乌终于问。
“这个,我要是知道这个,还在这里陪你问话呢。”人质觉得匪夷所思。好奇之下,突然问阿乌:“你为什么问这个——你是便衣捕快吗?”说完马上懊恼的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
然而这个愚蠢的问题却使阿乌心里非常欣慰:这个傻人质觉得自己是捕快,而不是谍子。注意,这是人质的第一感觉,脱口而出的,所以无比珍贵。一瞬间,阿乌觉得这个执拗、别扭的人质可爱起来,就连一开始令人感到恼火的执拗,也成了坦率天真的代名词。
人质却真的懊恼,他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问过如此可笑的问题,到底是什么,竟然使得自己脱口而出的?也是傻到家了。眼前的人明明是个劫持人质的歹徒,劫持的人质就是自己,自己的脑子,怎么就拐到捕快上去了?难道他脸上写着“正义”俩字?
阿乌心里转而有些凄凉:如此一句蠢话,就能如此让自己开心,可见自己是多么盼望自己不是杀手,不是谍子。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已经想到:自己,很可能就是当了谍子的守夜人了。虽然,他对于这个组织,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虽然,眼前还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一种刺痛。他闭了闭眼睛,猛地站了起来。明天一早,达达必须走,不能跟着自己卷进黑组织,卷进追杀,越早越好。
阿乌静下心来,搜索了自己仅存的记忆库,确定自己对守夜人这个惊人的组织毫无印象。但是,他同时也很肯定,现在的自己,对这个组织十分感兴趣。自己很可能就是守夜人,自己要找到守夜人。要找守夜人,还是要先找黑衣人,要找黑衣人,还是要先找少主。问题又回到了原地。
人质很明显是一只江湖菜鸟,他转述的蔷薇提供的这些信息,只是一个很模糊的大概,基本上相当于什么都没说。阿乌已经确认,蔷薇这小娘皮是在敷衍自己。
阿乌凝视着人质:“你知道蔷薇的情况?”
人质马上扭过头:“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用刑也没有用。”
阿乌想到这傻小子对蔷薇的名誉都誓死维护,对蔷薇的信息大概是真的不会说了。
阿乌又问:“蔷薇主子家是什么人?”
人质说:“蔷薇说,你只能问鬼子姜的事。”
阿乌骂了一声:“狡猾的小娘皮!”
阿乌继续问:“怎样能找到守夜人?”
人质目视阿乌,轻轻说:“你不是江湖中人吗?你不知道?”
阿乌被轻轻巧巧的噎住,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是老子问你,还是你问老子?明天天一亮,你就老老实实的滚。”
夜已深,达达聚拢来马车、马匹和骆驼,燃起篝火,简单休息。
蔷薇捎给人质的包裹里,有一个小巧轻便的帐篷,打开来正好容一人休息。人质在篝火边最好的位置撑开了帐篷,帐篷靠在老骆驼身边,要多安全有多安全,要多暖和有多暖和。他也不让让阿乌和达达,径直钻帐篷睡了。他自己随身藏着的东西极多,蔷薇准备的物品丰富,甚至还给他带了一块狐皮垫子,十分暖和。
阿乌和达达也不理睬人质,上马车睡了。睡前却是把乌鸦叫醒,让它值夜。
大鹦鹉想了想,也钻进马车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