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突然唉声叹气道。
老槐树下,那波人中,有人正在树下挖坑深埋什么东西,挖坑之人冯笑有所印象,是几人中先前一直站在最后之人,肩膀头背负半块老石碑,腰挎两柄交错的钢刀,是这波人中,最为引人瞩目的一个,也是三个挎刀负剑之人中的一个。
不过,冯笑发现此时老石碑已然被填进深坑,两柄钢刀交错扎进树身,半没刀身,一丝丝暗红液体正顺着刀口从树身缓缓流进埋碑的深坑中。
围观几人皆脸色凝重,挎金刀的甚至刀出半鞘,如临大敌,负剑男子也难得持剑在手,死死盯着深坑,仿佛稍有不慎,会从坑里窜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坑里的血越来越多,渐渐没过挖坑汉子小腿,面有金相的汉子已从最开始的气定神闲,变成如今惶惶而不得的惨淡神色,几人中唯有他一人独晓,这棵老槐树下究竟埋着何等的恐怖东西。
阁楼上,老槐树下的情景,落在妇人眼中,全然是另外一番景象,一口喷吐白骨腐肉的血泉,正有七八只爬满蛇蚁的手臂,在拽拉那位面有古佛金相的僧人,即便身有古佛相随,但这老槐树却是天生术法的压胜之地,因而这些修道修仙的“神仙人物”,到了这里就与抡铁锤的铁匠毫无两样,法刀、法宝与自己那柄老柴刀没啥子区别,只是可惜了这些年命丧于此的“神仙人物”了……
妇人欣赏着老槐树下赏心悦目的好戏,甚为乏味。
刚刚失去两柄法刀的天宏寺法僧,眼睁睁看着,恍若活物附腿而上的血物,一点点正将自己吞噬至树底,天生受此地压胜的他,除非砍断双腿,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位法号为一碑的僧人,缓缓闭上眼睛,口念佛号,庄穆待死。
挎金刀的,一咬牙,金刀出鞘,如金线划空,直落那名法号为一碑的僧人双腿而去。
“不必了,劳烦几位把这片树叶带回天宏寺就可!”
“有此劫难,唯有自解。”
一碑僧人睁眼,摊开手掌,将一片槐树叶交给挎金刀的男子,然后双掌合十,口诵佛号,如同禅定。
血物蔓延及腰。
周围之人,目有悲色。
负剑男子冲坑中一碑僧人合十为礼,轻声“恕坪生无礼”,僧人点头。
一剑出鞘,白芒一闪即逝。
僧人头颅落地,被坪生伸手接住,僧人面浮喜色,眼睛缓缓闭上。
“一碑大师!”
所有人面露悲色,心中悲痛万分。
这位天宏寺护碑僧人,如今已是界碑林首屈一指的得道法僧,不惑之年就小有所成,修成古佛金相的佛法,极有望成为天宏寺佛法最精,佛意最重的第一僧人。
几人皆来自陀舍古国,为首的负剑男子是陀舍国第二剑门宗主门下弟子,剑意纯粹,剑心坚韧,这次领奉师命而来,除却磨炼剑心之外,还有寻回第二剑门前人遗留在此的遗物任务。
挎金刀的来自声名要比第二剑门略高一筹的金刀法堂,法堂上下,人人皆挎金刀,门中曾出过一位有“扶龙”之功的仙人,被古王赐下的“木火于寒”四字至今尚被刻在法堂山脚之下,来者上山,莫不下马解兵,十分威风。
还有一男一女二人,是与金刀法堂山门关系颇佳的芭蕉洞府弟子,二人来此,纯粹是增长阅历,在队伍里基本没有话语权。
最后一位与周身几人有些格格不入,一直蹲在地上,肩头扛着一柄鬼头大刀,百无聊赖数着地上蝼蚁,似乎对眼前之事,无动于衷。
直到负剑男子将那颗头颅包好,与剑同负身后,此人方才抬起头,淡淡看了负剑男子一眼。
大日西移,一行人顶热,悄然离去。
走在最尾的扛刀汉子,头顶插上一截随手从老槐树上撇下的绿枝,稍稍遮下一丝阴凉,汉子双臂搭刀,嘴里哼着小调:“万水千山总是情,多砍一刀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