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亦是如此。
“拿个屁,昔日就属最先知晓香火熄灭的张老头猴精猴精,要不是担心自己吞不下,吞多了反而牵连整个家族未来,怕是后来我们这些人连这座泥土台子都看不到,人就是这样,未经事前大可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张老头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些话听起来绵软无力,倒是柔中带刚,教人诲倦尚可,可于事而言又有什么意义,你看当时听张老头教诲长大的张家人有少拿的吗?”
“崔家是来的晚了,来的时候就剩下点残羹冷炙……不过也挺好,对崔家来说,那点分量不多不少,刚刚好,嘿嘿……倒是那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家伙,后来知晓其中利弊,吃进去再吐出来,这其中的因果厉害,可不就是有退有还那么简单了!”
崔老头嘿嘿直乐,笑得涕泪横流。
“呵呵,你们这些老油条,就喜欢背地里捅刀子,或者看他人被捅刀子,总觉着那是一件美妙无比的事情,残忍尤其喜欢与你们这些久经风霜的老家伙为伍,老而和善,不过是你们这群看透人性的老猴精给自己穿的锦绣华服罢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你们,年轻时被家里老辈人打压踩踏教做人,说什么年轻气盛不是好事,年轻人得沉稳才佳,可那样真的才最好吗?”
王丁摇头,笑意玩味,继续说道:“好不容易觉着熬出点头,家里重担被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辈甩手砸下,甭管愿意不愿意,就这么硬挺下来,等再熬炼过这最后一点火候,或者说是通过那群老辈人最后一点试金,这后一辈人的脾性就这么打磨成型了,自然而然,这教诲一辈人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家族未来究竟如何,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已经与老一辈彻底无关!”
崔老头神色落寞,恍若昔日尚未坐上家族之位,被挤兑不敢言的傻小子。
自觉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空乏无味大话的王丁,旋即摇头叹息,事情要是事事掰扯这么清楚,道理个个知晓如此透彻,这天下事真就食之无味,忆之无味了吧!
“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人一老就讲究个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终归光阴不饶人,土埋半截的糟老头子,再怎么蹦跶也跳不高了,这不,趁身子骨还能动弹,回来到处走走看看……”
崔老头浑然不顾及崔家一家之主的脸面,用袖子蹭掉鼻唇上的清涕,笑吟吟看着泥土台子,如同昔日看待心爱的姑娘。
“哎,该来的家伙不来,倒是与路边糟老头子聊了半天,王丁你现在的品味这么差劲吗?”
王丁自嘲一笑,对墙头下的白眼故作不知。
“哎,王丁,铁匠于你二人,现在谁更厉害一点?”
崔老头拢袖蹲地,遥望墙头妇人,忍不住心头那点好奇。
“怎么着,要不与你这糟老头子过两招耍耍?”
王丁将竹篮拎在手里,起身而立,脚尖轻点,欲跃下墙头。
“咳咳,王丁啊,我就一个糟老头子,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喽,你要真是手痒痒,不如去村头张家找找看,张家怎么说,也能找出几个牙尖嘴利的不是,张家不像我们这些没爹没妈的孩子,吃喝全靠自己刨食,好不容易积攒点家底,一个铜板恨不能掰成两半花,即便不花,哪怕放在那里,看着也是很美好嘛!”
“哦,还真把自己那把老骨头当宝贝了?”,王丁撇嘴,居高临下看着毫无战意的崔老头,笑道:“放心,张老头的账,等他神魂完整归来,我会找他慢慢算!”
崔老头闻言一愣,随即仰天大笑。
王丁眼眯成线,这个昔日有不出世麒麟名号的风流子,终归是被光阴刀成了一条落魄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