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童原来不叫枪童,是个安安静静的读书人,只是典老六说高手得有高手风范就把他拽在身边做了个枪童。即墨秋家里穷,见钱眼开的老父亲五两银子就卖了儿子,再不去管死活,倒是典老六待他挺好,从来也没饿着他,就是再读不成书了。
典老六不是个什么好货色,年轻时落寨当过匪,后来大凉踏下了半个太平盛世日子不好混了,就下山做了几年的正经活计,可心里照样还是向往那论秤分金银的江湖日子,最向往曾经那沈家老头提枪入讲武城的大魄力。
只是黄老怪到现在依然还是他的那个天下第一,那杆母枪倒是搁不周塔顶放了有些年头了,没人去取,没人敢取。就是这样,典老六仍旧觉得沈老头当得枪神二字,他练枪就是因为沈老头。
枪为百兵之贼,都说月棍年刀久练枪,沈老头是真真切切做到了一枪在手天下尽握。枪不离身,枪随身走,身随枪动,一枪刺出可破百盾千甲,这才叫高人风范。
若不是这老头托大,觉得没人配教他拔出那黑白子母双枪,也不至于被黄老怪一掌给拍碎了天灵盖。真把那杆子墨带着,恐怕现在也没那天下第一什么事了。
在典老六看来,那劳什子讲武城不周塔就是捡了沈老头的漏,所谓的甲子天下第一不过是拿沈老头脑袋换出来的名声,实在教人看不起。
典老六用力晃了晃酒坛,里面没一点响了这才舍得放下空坛去提另外那坛酒。
“大个子,你要去找苏家剑魁打架么?”前桌的一个小姑娘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探头探脑的小声问道。
典老六瞥了她一眼,接着喝酒没搭理。
小姑娘挺有耐心的,就这么眼巴巴看着他喝酒,一副无聊到没事干的模样。
典老六喝完了半坛酒,小姑娘还在瞅着他,他挑了挑眉,开口道:“你要去瞧热闹么?”
小姑娘摇摇头,只是接着好奇问道:“剑冢那么多人,你一个人能打得过呀?”
典老六嘿嘿一笑,觉得这丫头挺有意思,反问道:“打架人多就能赢吗,拖刀老祖拖刀八百里一气砍杀六千骑,不也就他一个人?蚁多咬死象的道理不过是骗骗你们这些黄毛丫头的,听听就算了,可当不得真。”
小姑娘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只是上下打量着汉子。
“当然,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与那黄老怪一般不要脸。口气大也得有配得上口气的本事,死得最快的往往是最不怕死的那一撮人。”典老六又喝了口酒,口气收了几分:“我就挺怕死。一码归一码,那剑魁一剑开山属实是个人物,苏家剑冢百年来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小姑娘望了眼闷头喝酒的苏敛,笑嘻嘻道:“那你能打过他么,这样一枪过去给他捅个透心凉。”
丫头比划了个出枪的模样,还挺像模像样,只是话音刚落脑袋就被狠狠敲了一记,然后瘪瘪嘴抱着脑袋老实坐了回去。
典老六酒喝的很快,掏出银子与空坛一同放在桌上起身离开,即墨秋提了提背上乌枪跟了上去。
路过柜台时一直昏昏欲睡的掌柜睁了睁眼,眯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苏敛捏着酒碗轻轻摇着,有些无奈,这下可真叫那女人算得死死的。向来冷冷清清的苏家剑冢这回可要热闹起来了,谁都想要去掺上那么一两脚。
他并不担心老头子扛不住,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苏家剑冢的话,还真没几个人能当老头子的面把剑冢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