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半山腰,却也不容易攀,是个力气活。
被剑魁一剑削去八百寻的埋剑山就在背后,山峰笔直似柄剑鞘,比脚下的峭壁还要滑溜上几分。本来埋剑山是要高些的,被斩了半截之后就矮了,王二顺这位置刚好能瞧见那光秃秃的山顶,寸草不生,一片寒芒。
只需要瞧上一眼,攀草绳就再不觉得累了。
上了山腰,王二顺在挂着草绳的歪脖子树上又刻了一道剑痕,算算账,估摸着欠那小丫头几百串糖葫芦了。
歪脖子树挺辛苦,本就挺歪的枝干被草绳吊得愈发歪斜,树干上密密麻麻刻了一道道剑痕。有些被划去了,有些还在,被摧残的不轻,实在是没有半点长直的可能了。
王二顺没上过山,许多时候都只敢偷偷躲在山腰树荫里瞧那些剑冢弟子练剑,学葫芦画瓢跟着模仿。
还得要看运气,点背了就瞧不着。
剑冢里那个老掌教脾气不太好,哪天瞧见弟子耍剑不用心了,就要罚到半山腰练上一晚上的剑,王二顺全是托他的福。
可老掌教不是每天心情都不好的,所以偷学的机会就显得少得很。
上山的路比攀山崖要来的容易得多,王二顺很快就瞧见了那块朝思暮想的剑碑。
苏家剑冢没有山门他是知道的,剑碑就是剑门,受了剑入了碑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剑冢弟子。
王二顺没那资质入剑冢,可剑冢的规矩却没人比他来得更门清了。
他瞧见了个熟人,那人侧腰挂着把刀,这回没用白布包裹,所以王二顺瞧得真切。
果真是把横刀。
横刀不长,沾满了干涸血渍,那人只是坐在剑碑旁,闭目养神,身边放了颗脑袋。
那脑袋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剑碑就是分界线,挎刀男人不会进去,里面的人也不会出来,就这么耗着。
男人极有耐心,不然也不能耗到刀上凝出一片血渍,里面的人更有耐心,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说些话。
“你进来啊。”
语气很挑衅,贱兮兮的欠扁得很。
男人不睁眼,像是没听到,就那么坐着,纹丝不动像尊木雕。
有块碎石从剑冢里丢了出来,刚飞过剑碑便化作齑粉,撒了一地。
男人脚下积了厚厚一层石灰,他轻轻将横刀挂回腰上,仍旧是闭着眼一言不发。
王二顺总算晓得凉军为何不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