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有一头发花白年逾花甲的老叟向秋城城北走去。他迈过青石板的各条大街,脚步匆匆,神色间有些着急。秋城的城北有一条窄窄的吉祥巷,吉祥巷的深处有一座破落的宅院。院落的围墙早已年久失修,墙体有所破旧。一道裂缝五寸有余,印在院墙之上。院墙低处还有一处半尺宽一尺长的缺口。如此这般,好在院墙还算结实,并未倒塌。院墙旁是一排的百年陈柳。柳树枝繁柔蔓,树与树相互遮掩,挡住了阳光,让这一整条巷子都弥漫着一种阴沉潮湿的气息。
老叟进了吉祥巷,脚步迈在布满青苔的青石板之上。他绕着围墙疾走,没有片刻迟疑。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来到那座破院的门前。夜色渐然袭来,他抬头细看,院落的门口高挂着两盏破旧灯笼。其中的一盏,灯笼内蜡烛已经烧尽,无法点亮。大门处只剩下右侧的那一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摇晃晃,投射出惨惨淡淡的黄色晕光。那金色的匾额上写着“阎罗鬼殿”四个大字,金批已然褪浅,牌匾已经倾斜。牌匾随风轻轻晃动着,随时可能掉落下来。
这院落已是半年未曾来过,而今故地重游,看起来倒也有些陌生了,老叟于院落门前停待片刻思忖。
院落的大门紧闭,布满厚厚的蛛网与尘埃。大门的右侧设有一木制合叶。合叶倒是新的,颜色与大门一致,都是朱红色调。合叶掩藏的还算精巧,倘若不加细看,还真看不出它的所在。老叟上前,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枚黄金令牌。他左手抬起合叶,看见了合叶后凹陷的令牌形状。接着他将令牌放于凹槽之上,轻轻地转动令牌,启动了院落的机关。
院落的大门嘎嘎作响,接着缓缓打开。老叟收了令牌,进了院落。院落中一片漆黑,空气中飘荡着一阵幽怨的哭声,哭声时断时续,时长时短,时而响亮时而低沉,诡异异常。哭声中还伴有一阵怪异的风声,凉风四处游荡,从人身后轻轻拂过,让人觉得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老叟总觉得身后有人,他回头望去,只见确有一人影立于院落门口。院落门口昏黄的烛光下,只见她长发散乱不堪,赤裸双足,悬空漂浮,一身白衣,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发黑厚实,眼眶处不断地渗着鲜血,鲜血落于地面,却是一瞬间消失不见。老叟见她一副地府恶鬼模样,也不惊慌惧怕。他镇定自若地将令牌从袖中掏出,向她展示。那人影看罢,苍白的脸部神情异变,突然惨笑起来。她笑的阴险恐怖,面目狰狞。接着她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而后忽地游荡起来,向院落中的一座主殿极速飞去,接着消失在了院落主殿的大门之中。
游魂厉鬼,老叟暗觉惊奇,点头满意。院落中主殿的大门这时哗然而开,老叟眼睛望去,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两盏青色烛火在黑暗中透着亮光。老叟收了令牌,放慢步伐,从容不迫地进了殿中,主殿大门一瞬间戛然关上。老叟环看四周,青色烛火处除了三把红檀交椅,再无其他。主殿内一片空旷,却也看不清门窗在哪。老叟看罢,大喝一声,“阎罗鬼殿罗王鬼使何在?还不速速现身?”声音回荡在殿中,洪亮异常,延绵不绝。
红檀交椅后有两个人影飞身而出,他们飞速掠过,殿堂之中青色的烛火微微晃动。老叟还未看清他们的身影,他们便已出现在他面前。他们一人身穿黑衣,一人身穿白衣。穿黑衣的脸戴黑色面具,头戴黑色上官帽,上官帽上书“天下太平”,是名男子。穿白衣的脸戴白色面具,头戴白色上官帽,上官帽上书“一见生财”,却是一名女子。她的右手手腕处还系着一串相思铃,相思铃上的铃铛有枣仁大小,一共有三个,分别是黄蓝白三种颜色。这二人皆长发散乱,双足赤裸,手握鬼使神鞭。他们双双拜倒在老叟跟前,齐声说道:“卑职不知贺老架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鬼使白差,罗王何在?”贺老向白衣女子问道。
“回禀贺老,罗王昨夜未与我二人交代,径直出了阎罗鬼殿,至今未归。”鬼使白差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