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夏天的痕迹已然完全消失了,这是十月中旬的一个周四。
我远野志贵,已经决定返回阔别八年的本家了。
“志贵,快一点吧。平时上学的时间已经到了。”
厨房中传来启子的声音。
“好,马上就来了!”
大声地回过话,向着至今为止一直作为自己房间的有间家的那间屋子合起手掌。
“那么我走了。八年以来,承蒙照顾了。”
啪啪,拍过手之后。
只拿起一个书包,便离开了这间熟稔的房间。
从玄关出到门外,回头望向有间家。
“志贵。”
来到玄关口送行的启子,寂寞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走了。母亲也要多保重。”
明明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却如常地打着招呼,实在是有点奇怪。
今后,已经不能再作为家人生活在这个屋檐下了。
“至今为止多承您照顾了。请代我向父亲致意。”
启子只是点了点头。
八年来———身为我的母亲的这个人,现在正用极其悲伤的眼神望着我。
这个人的这种神情,我想是我从未见到过的。
“远野宅邸的生活十分不得了,要坚强一些。你的身体不好,可不要太过勉强了。”
“没关系的,都八年了我早就和健康人没什么两样了。怎么看我的身体也是相当结实的。”
“嗯,的确是呢。不过远野家的人多少都有些异常,我很担心志贵会被他们压倒呢。”
启子想说的话我相当理解。
从今天起我要迁入的家,是能够被称为宅邸的时代错误的建筑物。
不止住宅,连家世也是相当显赫的名家,同时似乎还是好几家企业的所有者。
说的详细一点,就是在八年前将身为长子的我———远野志贵寄养到了亲戚有间家的真正的家。
“不过,毕竟是已经决定的事情了。”
是的,事情已经决定了。
“……那么我走了。至今为止承蒙照顾了。”
最后一次说过这句话,我离开了养育自己八年的有间家。
“———哈啊。”
离开了有间家走上惯常的上学路,心情蓦然沉重起来。
———八年前。
从一般情况下便是即死的重病中回复过来的我,被亲人远野家寄养到了分家有间家中。
我在九岁以前是和真正的双亲生活在远野宅邸之中。
之后的八年。
直到升入高中二年级的现在,则一直生活在亲戚有间家中。
其间以养子的身份在有间家的生活,可以说是极其普通的。
在那时———临别之际老师所说的特别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而且我也一直戴着老师给我的眼镜,未曾再
看过“线”。
远野志贵的生活,相当地平凡。
就在平稳中,缓缓地流过。
……就在几天前。
远野家当主向着至今为止如同断绝关系一般的我发出了“从今天起回到远野宅邸来”的命令。
“哈啊———”
又是一声叹息。
实际上,在被卷入交通事故住院之前,我与远野家间的关系就很不好。
也许不过是由于礼仪规矩十分繁琐的宅邸生活对于孩子来说十分无聊罢了。
所以当亲生父亲说要把我寄养到有间家时,我完全没有抵抗。
我想结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和有间家的人们相处得十分融洽,义母启子以及义父文臣都把我当成亲生的孩子来对待。
由于原本就很憧憬一般的温暖家庭,远野志贵便作为有间家真正的孩子生活起来。
其中并没有什么后悔存在。
……只有一点。
除了将小我一岁的妹妹留在了远野宅邸这件事情以外。
“……秋叶那家伙,恐怕在恨着我吧。”
虽说如此,我很快便发觉到被恨是理所当然的。
在那间大得吓人的宅邸中独自一人,和顽固保守的父亲在一起生活。
并不难想象秋叶对于逃避了这一切的我有什么样的看法。
“……哈啊。”
即使叹气也毫无办法可想。
之后又会怎么样呢。
今天,放学后我就要回到阔别八年的本家了。有什么样的事情在等待着我恐怕就只有神明才知道了。
“是了。现在还有更急迫的问题呢。”
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七时四十五分。
我的学校八点钟便开始班会,所以八点钟还不在教室的话就会被视为迟到。
我抱起书包,向着学校冲刺起来。
“哈、哈、哈啊———”
抵达了。
从家来到学校只花了不到十分钟。
田径部没有来挖角还真是不可思议,不过时间倒是刚刚好。我从后门进入校舍。
“……是了。今天是最后一次从后门进校了。”
有间家与远野家分别处于学校的两侧。
有间家位于学校的背侧,而远野宅邸则位于学校的正门方向。
自然地,从明天起就要从正门而非后门入校了。
“我可是相当喜欢这边宁静的氛围的。”
不知为什么我的高中的后门十分没有人气,加以利用的算上我也不过十人左右。
正因为这样,无论什么时间,后院总是很安静的,人迹罕至的地方。
当、当当、当。
……怎么回事呢。
在小鸟的鸣啭声中,确实混杂着锤子敲击的声音。
“锤子的声音吗———哎……?”
当、当、当当、当。
锤子的声音颇有节奏地响着。大概是从中庭一带的方向传来的。
“…………”
怎么办。
班会还有不到十分钟就开始了。
虽说不应该再去别的地方了,不过还是很在意。
那么———
距离班会不过几分钟了。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去教室吧。
如平常一般提前几分钟来到了教室。
“———呼。”
做了一个深呼吸,向着自己位于窗边的课桌走去。
忽然。
“早上好,远野君。”
不知为什么,一个陌生的声音向我打招呼。
“———哎?”
疑惑地转过头去。
“远野君,刚才老师来找过你。好象是要和你谈一谈家里的事情。”
“……唔。家里的事情,大概就是指搬家吧。”
……住址迁移的手续昨天应该已经办完了,也许还有一些遗漏吧。
“——————”
同班的女学生并没有离开,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的脸。
“这个……早上好,弓塚。”
“嗯,早上好远野君。还记得我的名字呢。”
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她———弓塚五月淡淡地微笑起来。
“班里同学的名字还是记得住的。那个,只是没怎么和弓塚同学说过话。”
“的确是的。嗯,所以我呢,和远野君说话时还有些不安呢。”
说着,弓塚又笑了起来。
从神情看来,感觉她相当高兴似的。
“…………”
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弓塚依然定定地看着我。
……说实话,我与她并不是很亲密。虽说两年来都在同一个班级里,至今为止连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
只是,弓塚五月在班级中是相当有人气的学生。
班中的男生几乎都很为弓塚痴迷,在女生里也听不到关于她的不好的流言,典型的社交型人才。
很自然地,总有不少人围在弓塚的身边,属于那种与不善交际的我正相反的类型。
比起我能记得“弓塚五月”这个名字,弓塚能够记得“远野志贵”这个同班同学的名字要更不可思议一些。
今天的对话似乎也不过是个偶然罢了。
“远野君。那个,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啊,只要是我能回答的。”
“嗯……那个,要是觉得麻烦我先道歉。那个,刚才你提到要搬家,远野君是要搬到哪里去呢……?”
似乎很难启齿,弓塚的话渐渐含糊起来。
交叉在一起的双手很不安似的扭动着。
“虽然很突然,莫非是要转校,什么的吗?”
“啊啊,不是不是。只有住址变动而已,不会转校的。搬家也仍然是在这个镇上,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是吗———太好了。”
呼,弓塚放下心来似的抚着胸口。
“……?”
不可思议。为什么她会对我搬家的这件事情做出这种反应呢……?
“不过远野君,住址变动什么的,莫非是要从有间家搬出来吗?”
“啊啊,虽然很留恋,不过也不能总是打扰人家啊———”
……咦?
为什么弓塚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远野志贵寄住在有间家的这种事情,在这所高中里除了那家伙以外应该是谁也不知道的啊———
“唷,远野!”
突然,从教室的门口传来很不体面的大叫声。
说曹操曹操到,似乎正是身为初中时代的友人的那家伙来了。
“噢,这不是弓塚吗。很少见呢,你和远野在一起说话。”
“……早上好,乾君。”
随着很没有精神的声音,弓塚低下头去。
……不过也是,弓塚并不是那种能够很精神地向这家伙回话的人。
“说起来,大早上起来就跟女人搭话到底吹的是什么风。远野,你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吗?”
有彦大声地,宣扬着相当愉快的事情。
“傻瓜,不要说毁人名誉的话。我可是极其普通的,对女孩子相当有兴趣的男孩子哟。”
“是吗是吗,那可太好了!
不过呢比起普通的癖好现在非普通的癖好更受女人欢迎噢。
原本倒是受欢迎,不过之后就不好说了啊。”
啊哈哈哈哈,一大早教室里便回荡起无比开朗的笑声。
……哈啊。
每次我都会想,为什么我会和这种家伙结识呢。
染成橙色的头发,还戴着耳环。
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凶恶的眼神,穿着反社会的服装。
作为升学校的我的高中里,只有他一个人整天自由自在地混日子。
这就是这个男人,乾有彦了。
“真是的,从早上起来就吵个不停。我现在为了种种烦恼要陷入深沉了,今天一天不要靠近我。”
嘘嘘地挥着手将有彦赶开。
“陷入深沉?怎么了远野。那种日子吗?”
“———不,我刚才说错了。不止今天一天,之后一生也不要靠近我。有你在身边忧郁会以几何级数增加的。”
无视有彦向着自己的课桌移动。
放下书包,坐在椅子上,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我说,远野。这样无视别人可是不行的噢。在你不经意间已经伤到别人的心了。”
“哎哎,这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么,先不要说伤人,有没有即死的方法?教给我的话我会作为感谢首先在你
身上尝试的。”
“……真过分啊,远野。你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酷的,今天早上?”
“我不是说要陷入深沉了吗。其他家伙还无所谓,只有你我没有温柔对待的余裕。”
“……啊。为什么呢,远野只对我这么冷淡。明明在其他家伙面前都是一副圣人君子的样子,不公平啊。”
“什么啊,这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吗,有彦。这个社会里,能有多少公平的事情呢。”
“……果然远野只对我才这么冷淡啊。”
有彦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倒也并不是说我对有彦特别冷淡,怎么讲呢,我与这个家伙就是这种关系。
“———那么,有彦。平时到第二节课才会露面的夜行人类在班会上露面到底吹的是什么风。稍微,不,是
非常的不一般哟。”
“啊哈哈,就连我也这么觉得。只不过是偶尔起得早一些,才会遵守门限来学校这种地方的。”
“……对于你的趣味我是不会苟同的。再说我想问的只是你早起的理由而已。”
“早起的理由……?是了,最近不是出了什么乱子没法在夜里游逛了吗,所以在晚上睡觉也是理所当然的。
远野你也知道吧,就是最近关于连续杀人魔出没的传闻。”
“———是吗。说起来似乎是有这种事情呢。”
有彦一提我才想起来。
反省一下。
最近两三天,为了回不回远野家而烦恼,社会上的新闻几乎都没有过问。
“就是那什么,卖弄着极其低俗的文字的那个吧。连续猎奇杀人事件,什么的。”
“并不只是这样噢。被害者全都是年轻女性,到两天前已经出现了八个受害者。还有,被害者全都———怎
么样来着?”
嗯?有彦侧着头回忆着。
“…………”
向这家伙询问只会显出我的浅薄。
“啊啊,想起来了!被害者全部都被分尸,还被摆成了各种形状什么的!”
“……不是的,乾君。被杀害的人们,体内全部显著失血,对吧?”
“啊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还被叫做现代的吸血鬼什么的。”
“唔。知道得很清楚呢,弓塚同学。”
“没有这种事情。因为是这个镇上发生的事件,再加上看新闻时觉得很讨厌所以才记得。”
……是这样的啊。
一开始是在邻镇发生的事件,不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移到这个镇上来了。
“———总之,就是这种事情了远野。就算是我,也因为晚上有杀人犯出没而不再出去玩了。所以最近才很
认真地在早上七点准时起床。”
“……什么啊,就是这种理由啊。这么正经还真是无聊呢。”
“什么嘛,真无情啊。那么你呢,又是一大早便贫血晕倒吗?”
“不,今天早晨还不要紧。谢谢你的担心,不过我已经不会再动不动就晕倒了。”
“啊啊,那就好。远野说不要紧的话,大概就是不要紧了吧。”
———忽然。
像是为了打断晨间闲聊一般预备铃响了起来。
“哟,要上课了。赶紧回座位去吧。”
噢,有彦应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么回头见,远野君。”
“啊———嗯,弓塚同学也是,让你陪着我们真是不好意思。”
弓塚也踏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第二节课结束了。
“远野,档案里有遗漏的地方,记得去一趟事务室。”
兼任班主任的数学老师在临去之际向我说道。
似乎很快就会结束,所以在第三节课以前去一趟事务室好了。
事务室位于一层。
从三层的二年级教室出来,冲刺一下的话应该能赶在第三节课开始之前返回来。
———冲刺。
———冲刺。
———冲———
……!!??
随着咚的一下冲击,我倒在地板上。头似乎撞到了什么,眼花缭乱地什么也看不清。
“啊———痛痛痛。”
……有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是一个陌生的女性声音。
看来是不慎与什么人正面撞上了。
“———不好意思,不要紧吗。”
仍然看不清周围,不过总之要先向被撞倒的人道歉。
“是,我倒是不要紧……你呢,没有受伤吗?”
很郑重的语气,完全听不出责怪我的意思。
虽然不知是谁,不过似乎是在真心为我担心的样子。
“啊———嗯,我也不要紧。”
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似乎终于能够看清状况了。
“真的不要紧吗?额头上可是肿了一大块呢。”
“哎———?”
用手一摸,一阵激痛传来。
……正如这个人所说,似乎确实肿得相当厉害。
“真是不好意思,是由于我总是发呆才撞上的。额头,很痛吧?”
真的很不好意思似的,女学生窥看着我的脸。
从郑重的语气听来还以为是一年级的学生,不过从缎带的颜色来看这个人是三年级的学生———也就是前
辈了。
“不———没事了,其实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才和前辈撞上的,真是对不住。”
赶紧低头道歉。
“啊,说起来的确是呢。真是的,在走廊上跑步可是不行的。因为总有像我一样发着呆看中庭的人。”
“是,以后一定注意。……那么前辈,那个,没有受伤吗?”
“是,托你的福我只是跌倒而已。远野君,为了躲开我而撞到墙壁了。”
“———是吗。怪不得到现在眼前还能看到星星呢。”
……说起来,以那种势头一头撞上墙壁,只撞出个肿包来还算是幸运的呢。
“……真是对不住。不过,前辈在走廊上发呆也是很危险的哟。”
“是。以后会注意的。”
前辈笑起来。
“…………”
怎么形容呢,真是极其率直的笑容。
“……那个,那么我先告辞了。”
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向着事务所走去。
但是戴着眼镜的上级生依然定定地注视着我。
“…………”
哎呀。说起来,这个前辈是谁呢。
被撞过的头依然一片混乱,不过冷静下来看时,这个人还是一个美人。
这种美人,在男学生之间一定会流传出“三年级有一个眼镜美人”之类的传言。
“那个———我,这就走了。前辈也赶紧回教室去比较好。
啊,要是身体有什么不适的话就来我的教室吧。我是二年三班的远野。如果受伤的话我会负责的。”
是,她坦率地点点头。
……虽然比我要年长,不过感觉上像是在跟后辈交谈似的。
“那么,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在午休时去打扰你了。不过志贵君,就算再怎么着急也不能在走廊上跑步哟。”
“是,我知道了。不过前辈也不要在走廊上发呆了哟。”
一边回答着,一边挥挥手离开。
———不对,等一下。
她说志贵君来着,我并没有连名字都告诉她啊。
而且———刚才,这个前辈也很自然地提到过我的名字吧……?
“……哎?我之前和前辈见过面吗?”
前辈大惊,脸上忽然间布上了阴影。
“太过分了!远野君,不记得我了呢!”
“——————?”
不记得了,不对,应该是没有这种事情才对。和这种美人发生过什么的话,按理说是不应该忘记的才是……。
“……这个……”
她很怨恨似的仰视着我。
那种眼神,确实有印象……的样子……。
……说起来有过一次或两次,在某处打过招呼什么……的?
“———是希耶尔前辈,吧?”
战战兢兢地说着她的名字。
“是,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远野君,一发呆就给忘了呢。”
……我倒是并没有打算发什么呆,事实上就是忘记了也没办法。
“那么我先告辞了。午休时再见吧。”
希耶尔前辈再一次低头行了一个礼。
我呆呆地伫立良久,以一种不知所云的心境穿过走廊。
午休时间到了。
那么,在哪里吃午饭呢。
留在教室里吃午饭。
午休时间到了,教室里充满了活力。
向着食堂飞奔的男生,拼起课桌来做餐桌的女生,还有提着便当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室的学生。
一边眺望着这副光景,一边把从卖店买来的三明治和牛奶放在自己的课桌上。
“真是的,饭量还是那么小啊,远野。”
……这个男人在眼前抱怨,我已经相当习惯了。
“不过呢,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吃午饭算怎么一回事啊。这么吃饭我可没兴趣。”
“是吗。没兴趣的话去加入那边的女生们怎么样?我不会阻止你的。”
“傻瓜,兴趣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产生的。像那种家伙们可绝对不行。不漂亮再加上看厌了还有什么意
思。”
有彦的发言要是让那边的女生们听到了肯定连石头都扔过来。
所幸,班中的女生们没有注意到此时有彦的毒舌。
“……说得好过分啊,有彦。虽然你之前就是个很过分的家伙,不过最近似乎变得更过分了。与其说过分,
不如说外道更为贴切。”
“没办法啊。其实我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
“……哈啊。你说的沧海,是指谁啊?”
“那可就是秘密了。我可不想凭空多出一个情敌来。”
呼呼呼,有彦满怀野心似的笑起来。
对于我所做不到的,像这家伙一般的感情流露,还真是有些佩服。
———忽然。
从教室的门口,方才见过面的那个人走了过来。
“……啊。”
一只手端着便当走过来的那个身影,不可能看错的———
“中午好,远野君。我来打扰了,没关系吧。”
“哎———啊,当然没关系了———”
……希耶尔前辈满面笑容,很自然地拿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那个……前辈,果然受伤了吗?”
“不是,没有受什么伤的。”
对于这种回答,即使对方在笑着,我也觉得很困惑。
“我呢,之前说过要在午休时来见远野君的,不来的话很不好吧。”
“唔……确实是这么说过的。”
……对于我来说,她来到这里应该是以受伤为前提的。
“前、前、前辈!”
有彦随着当!地一声站起身来。
“啊,乾君。哎,莫非你与远野君认识吗?”
“哎,要说认识也是认识的噢。
我和远野可是从小就认识的友人呢!
是吧,远野!我们之间的友情啊,不如说已经达到了情人的地步了呢!”
“——————”
有彦握着拳头来加强语气。
无论是同意的话也好反对的话也好,完全无隙可入。
“哎,是这样的吗。远野君和乾君是友人关系,这还真是巧合呢。”
“就是噢!真是的,你这家伙别看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什么时候和前辈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呢,我可是抱
有很纯粹的疑问呢!”
前辈在一边哈哈哈地笑着,而有彦则不怀好意地瞪着我。
不禁想到,这就是所谓的左右逢源吧。
———结果,在有彦的劝诱下和希耶尔前辈一同共进午餐。
……也罢,既然连便当都带来了,前辈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打算了吧。
“哎。乾君,是一个人生活的吗?”
“不是,我和大姐两个人。只不过父母都不在所以自然也就会做一点饭了。”
有彦和希耶尔前辈看起来相当亲密。
与不过见过几次面的我相比,相当轻松地在和前辈交谈着。
“说起来前辈,刚才你说是被远野找来什么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是,在课间休息时和远野君撞到了。我倒是没有受伤,不过远野君的头似乎被撞到了。”
“唔。因为担心所以才来看看吗?”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前辈的语气十分爽快,听起来很舒服。
比起插话来就这么听着要有趣一些,正在沉默着,有彦将矛头指向了我。
“和别人撞上怎么一回事啊远野。莫不是又贫血了吗?”
从有彦的声音中能听出来他是认真地担心着我的身体。
“……不,不是。当时是跑步去事务室办搬家手续的,结果就和前辈撞上了。”
“———是吗。总之,不管怎么说是你自己的不小心。”
明白了原委,有彦抱着胳膊点点头。
“远野君,你是要转校吗!?”
突然,前辈冒冒失失地发问了。
……说实在的,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一听到搬家就联想到转校。
“我说,我并没有打算转校。只是从今天起改变住址而已,所以才去办理住址变动的手续。”
“哎……这么说,是要一个人住了?”
“也不是这样的,只是回自己的家而已。就是在坡上的那个怪地方,对于我来说现在一点实感也没有。”
“……哈啊。这么说,莫非是指远野家的宅邸吗?”
前辈战战兢兢,满是不安地问道。
对于这个镇上的人们来说,坡上的远野宅邸是一个相当特别的存在吧。
我有八年没有回去过了,不过对于远野宅邸那难以置信的规模还是有印象的。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就连自己也觉得不大合适,既然已经搬过去了也就没办法了。”
“———唔。看你的样子也并不怎么热心嘛。”
“啊,既不觉得好也不觉得坏。就连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就算是自己的家也有八年没有回去过了吧?你定不下心来也是可以理解的。有一段时间肯定觉得像是陌生
人的家一样。”
“……怎么讲呢。还没有回去过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我还有你家这个避难场所多少能轻松些。”
“呜。你这家伙,每次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躲到我家来。虽然我很喜欢远野昼行灯的性格,但是那副过
于客气的样子可真是看不惯,从过去就是!”
当,有彦砸着桌子。
“…………”
怎么说呢,事实就如有彦所说的一样,我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乾君,远野君真的那么频繁地去你家住宿吗?”
“哎,是啊。远野那家伙对父母特别客气,一到放长假的时候就逃到我这里来。这家伙啊,就是因为被寄养
才会对有间家的人们这么顾虑。”
“所以就经常跑到空房间不少的我家。这家伙外表很不错,姐姐也很中意他,所以就厚着脸皮空着手住过来
了!”
不可原谅,有彦紧握的拳头颤抖着。
“……被寄养什么的,是指远野君吗?”
“啊———。”
有彦一把握住了自己的嘴。
“不好意思。一时没管住嘴。”
“啊,没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连看也不看有彦,一边嚼着面包一边说道。
“是吗。啊,就是这样。要是对这都有怨言的话可是要受罚的。”
嗯,有彦在一边自说自话。
这家伙就是这样,无限的乐观性还真是令人羡慕。
“远野君。那个,和以前的家人关系不好吗……?”
“不是,可没有那种事情。这家伙,和有间家的父母什么问题也没有。
啊,有间就是收养这家伙的家庭,就连我来看也是很幸福的家庭。
明明没有人把这家伙当成养子对待,但是一到放假还是要逃到我家来。真是的,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啊。”
“不满什么的倒是没有。只是因为他们对我太好了,不想再给他们增添负担了。”
说着背过脸去。
忽然……注意到了不知何时来到我们身边的弓塚。
“…………”
弓塚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不好意思打断我们的谈话。
“弓塚同学,怎么了吗?”
离开有彦和前辈身边,向着弓塚打着招呼。
“啊……嗯,有些事情想问问远野君,现在方便吗?”
“没关系。在这里说可以吗?”
“……这个……”
弓塚为难地望向有彦。
……果然弓塚对有彦不大适应。
“想到走廊上去说,可以吗?”
“没关系的。有彦,我去去就来。”
扬起一只手像有彦和前辈打过招呼,与弓塚出到走廊上。
“那么,想问的事情是什么呢?”
“嗯,如果是误会的话我先道歉。远野君,最近夜里有没有在闹市区走动?”
“啊———?”
闹市区……?
不要说夜里,就是白天也很少去到那边。
对于弓塚的问题完全摸不着头脑,相反地被勾起了兴趣。
“……唔。夜里啊,大概是在什么时间?”
“我是听别人说的,似乎是在刚过午夜的时候。”
……午夜的话,那就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
偶尔会为了买东西在夜里去到闹市区,不过在深夜跑到街上去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那个,毫无疑问不是我。我家是旧式家庭,门限是晚上七点。
要是超过门限的话,即使哭也回不去家的。不想在外面过夜的话,即使亲人死了也得在七点前赶回去。”
从正面否定了弓塚的问题。
然后,她很开心似的微笑起来。
“嗯,我知道的。有间家是什么流派的茶道掌门呢。是啊,对远野君也很严格啊。”
“与其说严格,不如说在欺负人吧……对了,弓塚同学,知道得很详细呢。难不成是我家的门下生?”
“嗯嗯。我对于茶道可是外行。不过有朋友在那里学习,听她说可是非常非常严格的。”
“是吗……不过弓塚同学,为什么会知道我住在有间家呢?我来这所高中以后可是对谁也没讲过啊。”
“远野君,你和我在初中可是同学啊,不记得了吗。”
吃吃地笑着,弓塚说道。
“哎———?”
……初中是一个学校的吗……?
我没有一点印象所以说不出话来,不过要是那样的话———知道我是被寄养在有间家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弓塚同学,难道,那个———”
“只要不是远野君就好了呢。在吃饭的时候打扰,真是不好意思呢。”
像是要阻住我要说的话一般,弓塚五月回到了教室里。
“哟。话讲完了吗?”
“……啊啊,只不过是认错了人而已……喂,有彦。”
“啊啊。弓塚和我们是同一个初中的哟。说到这个,二年级和三年级的时候,再加上现在高二总共和我们做
了三年的同班同学。”
“———什么。”
为什么会知道我想问什么呢,有彦毫不犹豫地回答着。
“为、为什么会知道我想问什么呢。”
“看你的脸就知道了。
不过呢,虽然我早就知道远野对于弓塚采取无视的态度,不过竟然真的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呢。
……对于弓塚嘛,是说她长于忍耐呢,还是说她是个老好人呢。总是做一些徒劳的事情。”
有彦一脸难色地耸耸肩。
“啊,果然。刚才那个孩子就是远野君的女朋友呢。”
“说———说什么啊,前辈!那怎么可能呢,我和弓塚同学可是连正经说几次话都没有过!”
“哪里哪里,隐瞒也没有用的。看起来关系相当的好呢,稍微有一点点羡慕。”
像是很高兴似的,前辈脸带红晕别有用心地看着我。
“前、前辈!有彦,你刚才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东西!”
“没什么啊。我可不知道远野和弓塚在一起做了什么哟。要说知道些什么的话,那就是今日早上两个人很快
乐地说着话的事情而已了。”
“呀,从早上起来就在学校密会,好大胆哪远野君!”
前辈的话从语无伦次渐渐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
“…………”
……算了,也罢。前辈再怎么误会,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远野君,像那样冷落女朋友可是不行的哟。弓塚同学,看起来不是很寂寞吗。一定要多照顾她一点才
是。”
“……前辈。午休差不多要结束了。”
“是。那么远野君,乾君,回头见了。”
前辈笑着离开了我们的教室。
“……哈啊。”
感觉好累。
“远野。放弃弓塚吧。”
很突兀地。
以很少见的认真神情,有彦向我说道。
“放弃是什么意思。”
“啊啊。弓塚呢,怎么看都是腼腆且专一的类型。与像你一样心不在焉的家伙可是极难相容的。和那种女人
深入下去的话可是很危险的事情哟。”
有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说什么啊。我又没打算和弓塚同学怎么样。”
低声嘀咕着,我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一天的学习全部告终了,现在是放学时间。
并没有立即回家的心情,只是呆呆地透过窗子眺望着校园。
教室被夕阳染成一片橙色。
看着那如同水彩一般濡湿的颜色,眼睛疼痛起来。
……很讨厌红色。
像是要浸染到眼球深处一般,让人想吐。
原本,我似乎就是害怕着能够联想到血的东西的体质。
不,准确说来应该是变成了对血敏感的体质。
八年前,远野志贵遭遇到了几乎丧命的事故。
那可是相当严重的大事故,偶然位于现场的自己的胸部受了伤,连续数日徘徊在生死之间。
原本理应是即死也不足为怪的伤,由于医生的处措有方而奇迹般地留下了一条性命。
身为当事人的自己,并不觉得当时的伤有多严重。
八年前的,孩提时代。
我的胸部很突然地被开了一个大洞,然后就那么失去了意识。
之后就只有着痛苦和寒冷的记忆,知觉到时,便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清醒过来。
事故的情形完全记不得了,不过直到现在胸口上还残留有那时的伤痕。
据说是被玻璃的碎片刺入身体什么的,最后在胸口的正中和后背的正中留下了像是烫伤的痕迹。
……说实在话,就连自己也很惊异于这个奇迹。
从那以后,我便频繁地产生贫血似的眩晕而昏倒,给身边的人添了不少麻烦。
……父亲也许就是因为我已不适合继任远野家当主,才将我寄养到分家去的。
“……胸口的、伤、吗。”
被制服遮挡而看不到,位于胸口正中的大大的伤痕。
细想一想,在那次事故之后我便成为了能够看到“线”的体质。
现在虽然托老师给我的眼镜的福忘掉了这种事情,不过在与老师邂逅之前的过去,给我带来了深深的阴影。
启子———至今为止作为我的母亲的那个人,在临别之际曾说过,远野家的宅邸并不寻常。
“……没有关系的。因为我才是不寻常的存在。”
推了推眼镜,伸手取过书包。
也不能总是留在教室里。
那么———
差不多也该做好心理准备,回去宅邸吧。
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还是赶紧离开学校吧。
……想一想的话,像这样从正门离开学校还是入学以来第一次。
“从今以后就要从这里来上下学了……”
从正门走出,来到通向住宅区的十字路口处。
正在犹豫是从这里去到街上呢,还是去到宅邸所在的住宅区呢,这时———
“哎,是远野君啊。”
很意外地,和弓塚相遇了。
“啊……弓塚同学。”
……都是因为希耶尔前辈的玩笑,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弓塚很惊讶地看着我。
“那个,弓塚同学?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因为,为什么远野君会在这里呢。远野君的家,不是在另外那个方向吗?”
“啊……是啊,到昨天为止是那样的,不过从今天起就不是了。以后我就住到那边住宅区深处,坡上的家里
去了。”
“啊,就是早上说过的那件事情吧。”
弓塚啪地拍了一下手表示同意。
……毫不客气地说,我觉得这个举动十分地可爱。
“……就是这样。弓塚同学知道的话也就没必要隐瞒了呢。我呢,从今天起要从收养我的有间家回到本家去
了。”
“本家,就是那个……远野家的宅邸吗?”
“啊啊。其实自己也觉得很不合适的。”
“是吗,远野君其实就是山坡上的王子呢。原本是只有我和乾君才知道的秘密,恐怕过不多久大家就全都知
道了。”
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弓塚将视线投向远方。
凝望着天空的彼侧。
像是在注视着远处坡上的远野宅邸一般。
“不过不要紧吗?虽说是自己的家,不过已经八年没有回去过了吧?那个,不觉得好害怕呀,或很不安呀什
么的吗?”
“是呢,实际上是有些不安。原本我就不喜欢那个宅邸,现在感觉也和陌生人的家无异。但是,尽管如此———”
……将妹妹秋叶独自留在那里,只有自己在悠闲地生活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无论再怎么不安,我也一定要回到宅邸去。
“———那毕竟是自己的家。我想回到那里才是最自然的。”
“……是吗。啊,突然叫住你真是不好意思。远野君,在赶时间吧?”
“不,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不过正准备散步似的往家走而已。”
“啊———是这样,的啊。”
不知为什么,弓塚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弓塚同学?怎么了,身体不好吗?”
试着问道。
不过她还是很为难似的低着头,定定地看着地面。
“…………”
看来不能就这么走开,我也定定地打量着她的情状。
———然后。
“啊,那个呢!”
“嗯,什么。”
“这个,那个呢,我的家和远野君的家,在到坡之前的路是一样的,所以,不过……”
“这样啊。那么就一起回去好了。”
“———哎?”
弓塚愣了一下。
短暂地僵持了一会。
“嗯、嗯———是呢,回去的路是一样的,那么一起回去也不奇怪啊!”
声音变得开朗起来,同时走到了我的身侧。
“真是太好了。我还不习惯这附近的路,就拜托弓塚同学为我带一下路了。”
“嗯,那么请往这边走,到坡上有一条近路。”
———和弓塚聊着天走在回家的路上。
与弓塚之间的对话,毫无特征地平稳,同时也相当快乐。
……虽然有彦说过那种话,但是弓塚五月给人一种十分温柔的感觉,我想是属于在一起会让人安心的类型。
“———嘻嘻。”
说着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弓塚笑起来。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嗯嗯。只是呢,我和远野君从明天起就是一样的上下学路线了。”
看起来真的很高兴似的,她笑起来。
那笑容毫无粉饰,只是看着就让我也随着高兴起来。
……其实,虽然至今为止都没有发觉到。
在评论其容姿或举止之前,我想最先注意到的应该是弓塚五月的可爱。
之前班中的男生们热衷于弓塚五月的理由,渐渐明白的一点。
对话中断了。
那是因为呆视着弓塚的笑容的我,和弓塚都沉默下来的缘故。
两个人默默地,走在黄昏的住宅区中。
忽然———
“那个。初中二年级寒假时的那件事,还记得吗?”
弓塚这般低语着。
“——————?”
我侧着头回忆起来。
要说初中二年级的寒假的话,那正是觉得不习惯有间家而特意去学校参加补习的时期。
记得倒还是记得,不过为什么会问这种事情还想不明白。
“果然啊。我也觉得远野君,绝对不会记得的。”
弓塚无力地垂下肩膀。
“还记得我们的初中有两个体育仓库吧?一个是大型运动社团使用的新仓库,另一个是羽毛球社等小型运动
社团使用的旧仓库。
然后,就是这间旧仓库的问题了,由于门在建造的时候就有问题,打不开这种事情发生过不知多少回。”
旧仓库……体育馆背侧混凝土制的小建筑……?
“啊啊,那个仓库吗。似乎因为有一次把学生关在里面而被禁止使用了。”
“是啊是啊。那些学生就是当时羽毛球社的二年级学生。”
“———啊啊。”
是了,确实是有这种事情。
那是将近新年的,冬季寒冷的一天。
渐渐住不惯有间家的我,自愿提出申请要接受补习,以及做一些能够留校的工作后的第三天。
但是,这也不过只能留到傍晚五点钟而已。
附近变得暗起来,就连学校的老师们都已经回去了,我当然也被从教室赶了出来。
在冬天最寒冷的季节里。
虽说不过傍晚五点,周围已经变得相当暗了。
那一天是被预报一定有降雪的日子,寒冷也更为迫人。
因此正打算着赶紧回家时,忽然听到校舍背侧的旧仓库中传来当当的敲击声,于是决定去一探究竟。
———里面有人吗?
刚一问出口,从仓库中立刻传出几个女学生的声音。
在社团活动后收拾道具时,由于觉得冷而关上了门,结果现在又打不开了。到现在为止已经被关了两个小
时了。
似乎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门,可能的话希望我能去把老师找来。
……但是,老师们也已经都回家去了,即使马上打电话恐怕也得再等上一个小时。
这一天的寒冷,确实称得上酷寒。
在降下雪来也不足为奇的寒冷之中,对于穿着体操服被关在仓库中已经两个小时的孩子们来说,再让她们
等上一个小时可有点太残酷了。
稍微迷惑了片刻,向周围看看确认没有任何人之后,我摘下眼镜切断了在仓库门上看到的“线”。
一打开门,从里面跑出了五个左右,眼睛哭得通红的女学生———
“……说起来,的确有这种事情呢。
不过对于这种事情知道得还真详细呢。哎,被关住的羽毛球社主将还说过‘这关系到社团的存续所以千万
要保守秘密’什么的,你怎么会……”
“真是的。远野君对于当时谁被关在里面完全没有兴趣吗。听好了,我可是那个时候的羽毛球社社员呢。”
弓塚的声音,多少带着点执拗。
这个———也就是说,那个。
“———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现在想来不过是被关在仓库里了而已,但是当时却觉得又冷又暗,非常地不安。
因为大家都认真地以为,就要这么冻死在这里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差一点就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