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和弓冢谈话,一边回家。
和弓冢之间的对谈,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却很安稳、平静。
彷佛,只要跟她说话,就能让心情整个安定下来。
虽然有彦说了那样的话,但是我还是觉得,弓冢五月是个温和、没架子、只要在一起就能让人安心的女孩。
「嘻嘻。」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弓冢露出了笑声。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是。只是从明天开始,我和远野同学的上学路就一样了呢。」
似乎是真的很开心。
那不带任何虚假的笑脸,会让看着她的人,也一起高兴起来。
在今天之前,都没有注意到。
就算完全不管气质、或者容貌,单论个性,弓冢五月也称的上是相当可爱。
之前班上男生这么为她疯狂的原因,我好像稍微有一点了解了。
谈话中断了。
在夕阳之下,两个人肩并肩,无言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突如期然的。
「那个国中二年级寒假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弓冢开口了。
「?」
摇头。
说到国二寒假的话,应该是一边待在有间家,一边来学校补课的那个时候吧。
说记得是还记得,不过实在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果然呢。我就知道,远野同学绝对不可能记得的。」
弓冢哀叹着垂下双肩。
「记得吗?我们国中,有两间的体育仓库吧?其中一个是大社团用的新仓库,另一个,是羽毛球社之类的小社团在用的旧仓库。可是阿,这个旧仓库的门一直都有问题,一不小心就不能开了。」
旧仓库难道是,体育馆里那个水泥制的小建筑?
「啊,那个仓库啊。好像在有学生被关在里面之后,就封闭了吧。」
「对。那个学生,指的就是当时羽毛球社二年级的社员。」
「───啊。」
这么说起来,的确有发生过一些事情。
那是刚刚过了新年的寒冷冬天。
正月头三天结束后,不想待在有间家的我,提出了补课的申请,自愿留在学校帮忙。
不过,也只到下午五点为止。
因为天色渐暗,值班老师也回去了的关系,不能继续待在教室里。
过了五点之后,天空变的很暗。
那天记得还有降雪的天气预报,非常的冷。
正打算直接回家的时候,却听到仓库那边传来呼救声
所以才会过去看看。
里面是不是有人?
这么问了以后,从仓库里,传出了几个女学生的声音。
好像是在整理器材的时候,因为太冷而关上门,结果就被反锁在里面了。
因为不管怎么试都开不了门,所以希望我能去请老师帮忙。
可是,老师们已经全部回家了,就算现在就打电话,也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吧。
这天,是真的很冷。
距离她们练习结束,也已经两小时了。
在这种就算下雪也不奇怪的气温下,对只穿着体操服,又在仓库里被关了两小时的她们而言,再等一小时,实在是太痛苦了。
所以,在确认周围没其它人以后,自己拿下眼镜,把仓库门上的〝线〞给切掉。
在那之后,五位哭的眼睛红肿,泪眼汪汪的女学生,高兴的从仓库里飞奔而出
「这么说起来,的确有发生过事啊。」
稍稍整理一下模糊的记忆。
「不过弓冢,妳是怎么知道的?当时那个羽球部的主将,可是用〝这可是关系到社团延续的大事〞来威胁我不说出去耶。」
「真是的。远野同学你啊,对于有谁被关在仓库里,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呢。知道吗?我也是那些羽球社社员之一喔。」
弓冢又叹了口气。
嗯,同样是社员,也就是说
「我啊,可是记的很清楚呢。虽然现在回忆起来只知道被关在仓库而已,当时可是又冷又暗,非常的不安呢。〝会不会就这样冻死在这里啊〞的,大家都有这种想法喔。再加上肚子也好饿好饿,真的差一点就撑不下去了呢。」
「嗯那真的很糟糕呢。」
没有什么实际感,回应起来有点随便。
弓冢并没有介意,只是慢慢的,将鲜明的回忆,轻轻的说出口。
「就在大家都在发抖的时候,远野同学正好来了。还用那种跟平常一样,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语调说着〝里面是不是有人在?〞。我们主将听了,可是非常生气呢。记得吗?」
「啊,这个我记得。好像是用球棒丢门吧,〝轰〞的好大一声,吓了我一跳。」
点着头,弓冢笑了一下。
「可是,听到老师们都已经回家的时候,我们是真的很绝望喔。明明连一分钟都忍耐不下去了,却有可能要被关到明天早上。可是阿,就在我们都觉得已经被全世界放弃的时候,远野同学突然敲了门,还说了一句〝如果帮我保密的话,这门也不是不能开〞。」
「嗯,再那之后又是〝轰〞的一声。〝如果那么容易开就不需要帮忙了啦!〞的,好生气的样子。」
「嘻嘻嘻。因为主将她阿,觉得要负起我们大家被关的责任,所以才会那样嘛。可是,在那之后门很快就开了呢。大家都以为是主将丢的棒子起了作用,很高兴的跑出去了,只有我注意到了静静的站在门后面的远野同学喔。」
弓冢望向这边的眼神,很温暖。
可是,被用那种眼神看着,却觉的困扰。
对我而言,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却被这样子感谢感觉上,没什么实际感。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哭的很厉害呢。眼睛肿肿的,整张脸都花掉了。看到我这个样子,远野同学,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耶。我说了什么?」
真的完全不清楚总觉得好像是在问别人的事一样。
虽然这样,她看向这里的眼神,却依然充满欢喜。
「当时啊,你拍了拍我的头,说〝赶快回家,随便吃点东西吧〞的。我还在想,是不是抖的太厉害了,感觉好丢脸喔。」
「」
皱起眉头。
虽然说的是自己的事,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远野同学当时啊,一定是觉得,只要吃点东西,就能让身体温暖起来了吧。」
「可能吧。因为当时才刚过正月啊。」
那样的话,的确很像是我会说的话。
不过现在被人这样子提出来,总觉得有点后悔既然希望人家温暖起来,当时为什么没有说的更正常一点?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这么觉得。学校里虽然有很多可以信赖的朋友,但是能在真正需要帮忙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一定只有远野同学这样子的人而已。」
「怎么会,你太看的起我了嗯,就跟雏鸟对第一个看到的人特别亲近一样。当时,我不过是正好帮了妳而已。」
「绝对没有那回事!我从当时开始就一直相信,只要是远野同学的话,不管遇到什么,都会理所当然的来帮我们的。」
这么说着,她抬起了头。
「弓冢,妳对我的评价太高了啦。我并不是那么能够信赖的人。」
「没关系,因为我是一直这么相信的。所以远野同学,你也这样子相信自己吧。」
她的眼睛里,充满着温柔、感谢、还有坚定的信赖感。
在这种眼神注视下,我也不好再提出反论。
「我知道了。如果妳真的这么认为的话。」
「没错吧?所以当我又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帮我喔!」
她高兴的说着。
有点困扰。
我并不是如弓冢所想的那般,什么都会的全能者。
虽然不是,但是当对方展现了这样的笑脸,却也实在是不能残忍的将这股信赖感完全否定。
「好吧。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帮忙。」
「嗯,谢谢你,远野同学。现在讲虽然有点太晚了,不过,当时远野同学跟我讲的那些话,让我很高兴喔。」
说着,她停下了脚步。
「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很想要像这样子跟远野同学说话呢。」
充满回忆的语气。
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关系,她的脸庞,似乎带着一点寂寞。
学姊曾经提过的,就是指这个吗?
「妳在说什么啊。想说话的话,随时都行啊。」
「不行啦。因为远野同学的旁边,有干同学在啊。而且,我跟远野同学一样,都不习惯互相接触。」
弓冢和我之间的距离,慢慢的,越来越远。
「就这样啰,我家在这个方向。所以,明天学校再见喔!」
带着笑脸,挥着手道别的她,走进了另一条小巷。
继续走在跟平常不P的回家路上。
踏着不熟悉的脚步,一点一点的接近那远野家的大庄园。
周遭的风景,并非完全不认得。
好歹在八年以前在九岁之前,都是住在这里的。走在这条路上,绝不是第一次。
可是,感觉有点复杂。
很怀念,却也很新鲜。
不想回家的感觉先前明明还残留着,现在也已彻底消失无踪。
在九岁之前住的家。
等在那里的,除了跟日本不合的大庄园以外,就是妹妹,秋叶。
那个讨厌我的父亲,远野慎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永眠了。
因为母亲在秋叶出生之后不久就病死了,所以,现在还真正属于远野家的人,只剩下我和秋叶两个。
本来应该是身为长男的我,远野志贵来继承家业的,然而,自己并没有那种权利。
继承远野家,也就代表着要从小接受极度严格的教育。
因为讨厌被束缚,也不知道被父亲念了多少次。
所以,在我因车祸而身体虚弱后,父亲便毅然的将我舍弃。
「虽然是长男,但是我不能让随时都可能会死的人继承家业。」
从那时开始,远野家的继承者身分,就落到了秋叶头上。本来我努力避免的严格教育,她也一并承受。
以前在出车祸之前,一起在庭院里嬉戏的那个秋叶,从那时开始,就几乎没再见面了。
八年前的,远野家的生活。
虽然有点模糊,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一直保留在记忆深处。
小时后的秋叶,总是安安静静的,常常露出一副怕做错什么的紧张表情。
偶而和其它人一起游玩的时候,她也总是踩着细碎的脚步,紧紧的跟在我后面。
长长的黑发,可爱的洋装,让她就像个法国娃娃一样漂亮。
记得在刚刚搬到有间家的时候,秋叶来探访了几次。不过因为这边常常进医院,所以很难碰到。
后来,在秋叶被父亲送进全住宿制的学校后,见面的机会,自然就更是稀少。
这样子也好。
和她不同,我已经不是本家的人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在外面过这么自由的生活。
父亲死后,接到了〝回到远野家来〞的通知。
说真的,那时完全没有回家的打算。
但是,在远野家里,有秋叶在等我。
而且丢下她独自一人的自己,对她,确实带着一股歉疚。
这次答应回去,除了担心她,另外也带着一点赎罪的心态吧。
路,到了尽头。
面对现实的时刻到了。
「好大啊」
站在远野家巨大的铁栅栏前,叹气。
这个大小,真的只能用〝异常〞来形容。我想,就算放一两座小学校进去,应该也还有空间吧。
被众多树木围绕的庭院,已经可以说是〝森林〞了。森林中心,是一间大洋房;稍微外侧一点的地方,错落着几间小房子。
小时后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对于在一般家庭住了八年的自己而言,住在这样大小的地方,已经有点接近犯罪了。
栅栏并没有锁。
推开它,走向玄关。
远野家的玄关,设计的相当宏伟,能够相当程度的压迫来访者。
在钢铁制的双开门旁,有一个不引人注目的门铃在。
「好。」
想办法挥去紧张后,按下门铃。
叮─咚─
数秒的静寂后从门的对面,传来了略带慌张的脚步声。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双开门被打开了。
眼前所见的,是过去熟悉的前厅,和挂着围裙的少女。
「太好了。因为有点晚,我还担心是不是迷路了呢如果太阳下山都还没回来,我还打算去接您呢。」
少女笑着,鞠了九十度的躬。
「啊,不是那个,其实」
对习惯众人平等的我而言,少女那恭敬的态度,让人相当的不习惯。
似乎对这边的反应感到奇怪,少女偏着头,眼神透露出疑问。
「是志贵少爷吗?」
「恩啊,那个〝少爷〞,可以不用加」
「没错吧?真是的,不要吓我嘛。我差点以为又搞错了呢!」
态度一转,少女用母亲管教小孩的语气说着。
虽然如此,她脸上却依然带着微笑。
瓜子脸上的真诚笑容,和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的短发,给人一种温暖的亲近感。
套在黑色和服上的围裙。
称呼我为〝少爷〞。
也就是说,这个人是
「妳该不会是在这里工作的佣人小姐?」
面对这边的问题,少女只是微笑着将我拉进门。
「来,您累了吧?不用介意,赶快进来吧。秋叶小姐正在客厅等您呢。」
她走向前厅旁的房间。
「哎呀,差点忘了呢。」
然后,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转过身,带着笑容对我行礼。
「欢迎您回来,志贵少爷。从今天开始,还请您多多关照。」
少女的笑容,像花一般的美丽。
顺着指示,我跟在她的身后,正式踏入远野家。
跟着少女,往客厅移动。
客厅,似乎有些陌生。
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久而忘了,还是这八年间改变过内部装潢?
就像第一次到别人家一样,紧张。
突然,佣人小姐低下了头。
「志贵少爷已经带来了。」
「辛苦了。琥珀,妳可以回厨房去了。」
佣人小姐的名字,似乎叫做琥珀。
琥珀向这边点了点头,退出客厅。
房间里只剩下我,还有没有看过的两位少女。
在一段沉默后,先开口的,是其中一位留着长长黑发,拥有一双锐利眼神的女孩。
「好久不见了,哥哥。」
「───咦?」
呆住了正确的说,思考完全停止了。
脑中一片空白,连打招呼都忘了。
这也没办法。
因为,相隔了八年没见的秋叶,已经跟我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哥哥?」
她的眼里出现疑惑。
「看起来哥哥的状况不怎么好。在详谈之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是错觉吗?秋叶的眼神里,似乎带有一点不耐烦。
「不,不用了。只是因为那个秋叶变了好多,所以一时吓到了而已。」
「过了八年,当然会有些变化,况且我们还是成长期。还是说哥哥以为这里会一直都是以前那样吗?」
秋叶说的话里,好像带着锐利的刺。
「当然不是,只是秋叶妳真的变了不少呢。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这并不是恭维话,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想。
洁白的脸蛋、长达腰际的秀发、整齐的衣着以前的秋叶虽然也很可爱,却也无法和现在的她相比拟。
可是。
「是吗。这么说起来,哥哥倒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呢。」
闭着眼,她冷淡的说着。
算了,当初就已经有这种觉悟了。
对她而言,在这孤独的八年里,我亏欠的确实太多了。
「既然身体没问题,那我们继续谈吧。哥哥,你并不知道详细情形吧?」
「详细情形的话,除了要我回来的事以外,全都不知道。父亲死了的事情,也是从报纸上知道的。」
一个站在无数企业顶端的人死亡,经济新闻多少会有写到。
然而,身为他儿子的远野志贵,在他的葬礼结束前,都被亲戚们蒙在鼓里。
不过虽然没有通知,那被他舍弃的儿子,终究是从一份一百元的报纸上,得到了消息。
报纸还真是方便呢。
「真是对不起。没有将父亲的事告知哥哥,是我的失职。」
秋叶低下了头。
「没关系。反正就算我去了,死掉的人也不会活过来。秋叶妳,不用太介意。」
「对不起。」
虽然秋叶是很认真的道歉,不过那是真的无所谓的事情。
葬礼,是无法对逝者忘怀的人们,为了切断感情而做的仪式。对于很久以前就断绝交情的我和父亲来说,没有举行葬礼的必要。
「要哥哥回来这里,也是我的意思。身为远野家的长男,也不好一直寄住在有间家里吧?」
回复端正的坐姿,秋叶继续解释。
「在父亲死亡之后,真正拥有远野家血统的,只剩下我和哥哥两人。虽然不知道父亲是为了什么而将哥哥寄住到有间家去,但是现下他也已经去世。所以,哥哥已经没必要继续待在那里了。」
「虽然这样也好,不过想不到妳真能说服亲戚他们呢。当初提议让我寄住到有间家去的,不就是亲戚们吗?」
秋叶淡淡一笑。
「是啊,可是现在远野家的当家主是我。亲戚们的意见,已经全部被否决了。」
真不亏是远野家的当家主。就算还未成年,说的话在亲戚中也有相当份量。
「虽然很想请哥哥轻松的住下来,可是这边也有这边的规则在。希望哥哥不要像现在这样没规矩。」
「哈哈,那是不可能的啦。现在要我变回以前那样有规矩的人已经很难了,何况我也没那个打算。」
面对我的反应,秋叶的视线开始转冷。
「希望哥哥你能在可以达到的范围内尽力。还是说我做得到的事,哥哥竟然做不到?」
骇人的冰冷目光,让接触的人身体发寒。
那种眼神,似乎传达着孤独八年的怨恨。
「我知道了。会尽可能的努力。」
「回到先前的话题。现在住在远野家的,只有我和哥哥两人。其它不相关的人,都已经被请出去了。」
请出去?
「等等,秋叶,你说把他们请出去,难道」
「哥哥你,也不喜欢在这里看到那些亲戚们吧?虽然大部分的仆人也都解雇了,但是有留下我和哥哥的贴身佣人,所以生活上不用担心。」
两手环在胸前,秋叶说的彷佛理所当然。
「妳说没有问题,可是秋叶,作出那种事,不会在亲戚会议上被攻击吗?」
「请不要再说了好吗?跟一群人挤在这里比起来,屋子里只有我们在,哥哥你也比较轻松,不是吗?」
唔。
不否认,那样子确实会比较好过。
「可是妳才刚当上家主,就发布这种暴君般的任性命令,亲戚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父亲以前也没有违抗过他们啊。」
回答,是一阵冷笑。
「确实,所以父亲才会把哥哥送到有间家里。可是我也说过了,现任当家主,是从小时候就非常讨厌他们的我。要我再继续听那群人的话,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可是秋叶」
「够了,不用担心我!应该要注意的,是哥哥才对。从现在开始的新生活,还会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吧?」
她生气了。声音里,带着相当程度的烦躁。
「翡翠。」
随着呼唤,先前就待在房里的另一位女孩子,站到了旁边。
「话就谈到这里。以后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就问她吧。」
被唤作翡翠的少女,对我低下了头。
相似的发型、相似的脸庞少女的样子,和先前的琥珀,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是,和开朗的琥珀不同,那没有表情的脸,却让人觉得有点难以接触。
「她叫做翡翠。从今天开始,就是哥哥专属的侍女。」
咦?
「妳说侍女,也就是说」
「说明白一点,就是专门服务你的佣人。」
不容许怀疑的语气。
不敢相信。
身着女仆装的少女,就站在旁边。
以后,就要由她来帮忙我的生活起居?
「稍微等一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不用侍女吧?自己的事,我自己麻烦就好了。」
「哦?包括洗衣服、准备三餐之类的,也是吗?」
唔。
秋叶的反击,真的很锐利。
「既然回到了这里,就请听从我的指示。我不知道在有间家里你是如何生活的,可是从今天开始,哥哥将要住在远野家。所以,请你接受相对应的待遇。」
「我知道了。」
将视线移向翡翠。
她还是一样没有表情的看着这里。
就像个人偶一样。
「就这样子了。翡翠,将哥哥带到他的房间去。」
「是的,秋叶小姐。」
翡翠走向这边。
「接下来,将带您到房间。志贵少爷,请跟我来。」
她走向前厅。
「」
叹了口气,跟在她的后面,走向自己的即将居住的新地方。
走到前厅。
这间洋房,以前厅为中心,左右对秤的,分成东、西两部分。
依照当初的设计,前厅、客厅就像鸟的身体,而东馆、西馆,就像双翼般延伸出去。
只是任何一只翅膀嗯,都有一间医院般大。
「志贵少爷,请往这边。」
翡翠走上楼梯。
看来远野志贵的房间,是在二楼。
这么说起来,印象中,佣人们的房间似乎都集中在一楼。
所以,翡翠和琥珀的房间,应该也在那里。
太阳已经西沉。
在只点了少数灯火的长廊里,女仆装的少女无言的走在前面。
「总觉得,像是陶瓷做的世界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像瓷器一样漂亮可是,却也给人一种冷冷的无机感。
而无机感的最大来源,就是面无表情的翡翠。
真是奇怪的感想。
「志贵少爷,您说了什么吗?」
停下脚步,翡翠回头问着。
「不是,只是自言自语罢了,不用介意。」
「」
盯着我看了一阵子后,她行了个礼,继续前进。
很快的,到了房间。
打开门。
「─────」
无言,应该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眼前的房间,跟一般高中生会拥有的房间,完全不同。
「这就是我的房间?」
「是的。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是不是需要换一间?」
「不是,我没有不满啦。只是」
高级地毯、书柜;华丽的灯饰、床铺。还有,几乎等同一般家庭客厅的房间面积。
对一个高中生而言,会不会太过高级了点?
「志贵少爷?」
「算了,没事。我会很高兴的使用这间房间。」
翡翠点点头。
「好的。房间从八年前就没有再更动过,希望少爷您不会有不适应的地方。」
咦?
翡翠的说法,有点奇怪。
听起来,好像这里原本就是我的房间。
「那个难道说,这里就是我以前的房间?」
「是的。难道不是吗?」
翡翠的眼中掠过一丝疑惑,偏着头,似乎在做确认。
稍微安心了。
这个女孩,并不是人偶。她的身上,也有着一般人的感情表现。
「算了,说不定真是这样。刚才就觉得对这里有点熟悉,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
虽然其实并没有什么亲近感,不过都分隔了八年,没有印象也是有可能的吧。
「不过,稍微有点不习惯呢。到今天早上为止,我都还住在只有六迭半榻榻米的房间里,突然换过来,好像跑进了高级旅馆一样。」
回复了原本的样子,翡翠面无表情的回答。
「我明白您的心情,请慢慢习惯。志贵少爷从今天开始,就是远野家的长子了。」
「说的也是啊。我会努力,至少不会让外人看笑话的。」
将背包放在桌上,伸个懒腰。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也只好慢慢习惯了。
「志贵少爷的行李已经全部放进来了。请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不足的?」
「没有吧。为什么这样问?」
翡翠低下头。
「对不起,只是觉得行李似乎有点少。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请您告知,我会准备的。」
「这样阿。不过,应该是没有少什么东西吧。我的私人物品本来就很少,真要说的话,也就只有这个背包、这副眼镜」
事实上,背包里的东西,也只有教科书而已。
「反正,不用担心。有这样子高级的一间房间,我已经很满意了。」
「好的,我了解了。那么,一小时后,我会再来通知。」
「一小时后是晚餐吗?」
「是的。在那之前,请好好休息。」
她说着,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不过,虽然要我好好休息,但是在这里,要怎么休息呢?
时钟指着六点。
平常的话,现在都会在客厅看电视。不过这间宅子里有没有那种东西,真的很令人怀疑。
「翡翠,问一个很无聊的问题。这间房子里,有电视吗?」
「电视?」
稍微瞇起眼,她思考着。
怎么说,好像是个很头痛的问题呢。
在这么豪华的洋房中,问有没有电视好像哪里怪怪的。
翡翠露出了少见的困惑表情,视线在空中漂浮不定。
「很抱歉,但是没有。原本暂住在此的人是有在使用,不过在离开时也都将行李带走了,应该没有剩下。」
听她这样说,脑里突然冒出疑问。
「稍微等一下。原本住在这的人,到底有多少?」
「有久我峰分家的长男一家、刀崎大人的三女儿和未婚夫轧间大人的长男也暂住在这里。期间大约是三年。」
「三年啊。翡翠,那已经不能说是暂住,而是定居了吧?」
没有回答。
不管居住在此的是怎样的人,身为佣人,也不能说出对他们失礼的话。
总之,先前逗留在此的亲戚们将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了。
而依照父亲那视现代文化如俗物的想法,也不可能在家里看电视。
受他影响了八年,秋叶应该也是一样。
「算了。反正没有也不会怎样。」
翡翠保持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佣人的本分,翡翠似乎除了回答问题之外,完全不说话。
当然,对这边而言,就很无力。
虽然想试着让这个无表情的脸笑一笑,却有一种怎么努力都不会成功的感觉。
「没关系。我记得西馆的一楼是书房吧?闲着没事的话我会到那里看看的。」
依然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房门前,眼神迷蒙,不知道在看哪里。
「翡翠?」
没有回应。
然后,突然将眼光转向这里。
「姊姊的房间里,好像是有的。」
「咦?」
一时搞不清楚。
「妳说有,是指什么?」
「电视。以前,似乎在姊姊房间里看到过。」
翡翠说话的样子,好像是在回想好几年前的事。
「妳说姊姊,指的是不是琥珀?」
「是的。现在还在这里工作的,只有我和姊姊两个。」
她们长的确实很像。不过一个总是笑笑的,另一个则总是冰着一张脸。
「这样子啊。琥珀的话,确实有点像会看综艺节目的人。」
不过,自己并不想因为看电视,而刻意到琥珀的房间去。
「抱歉,刚才的话就当做不知道吧。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至少也要遵守这里的规则阿。」
而且,看电视的话,也不知道会被秋叶说些什么。
我就做个符合远野家形象的勤勉学生吧。
「既然如此,我在晚餐之前都会在这里,晚餐时间到了就来叫我吧。翡翠自己也还有事吧?」
翡翠点头,转过身。
安静的打开房门,她离开房间。
晚餐,就像是跟秋叶单独见面的时间。
翡翠和琥珀,只是站在背后照料,没有一起吃饭。
但是对于认为四人一起吃饭理所当然的自己而言,这顿晚餐,有股说不出的紧张感。
事先说明,远野志贵早已将餐桌礼仪彻底忘记了。
虽然说还有片段印象,然而人类却拥有将长久不用的记忆从脑内隔绝的能力。
看着这边的一举一动,不断皱起眉头的秋叶,更是让这股紧张感提升到极限。
想到以后都样过这种生活,真的很沉重。
晚餐时间结束后,走到客厅。
那里,只有秋叶一个人,不见琥珀,也不见翡翠。
典雅的小圆桌上,放上了两个茶杯其中一个,她正在使用。
看到我,似乎让她很惊讶。
「咦,哥哥也来喝饭后茶吗?」
「不是只是想跟秋叶说说话而已。」
用眼神示意她,打扰到的话就回去。
「既然如此,就不要一直站着,请坐。喝红茶可以吗?」
「嗯。好喝的话,什么都可以。」
虽然比较喜欢日本茶,但是那种任性话还是别说的好。
秋叶拿起茶壶,倒满另一个杯子。
坐在沙发上,慢慢将红茶送入口中。
眼前端正坐着的秋叶,让人有点困扰。
虽然是来找她的,可是面对面以后要说什么,却完全没想过。
「哥哥?怎么了,一直不开口。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视线盯向这边。
那个姿态,与其说是妹妹,反而更像哪个没看过的大小姐。
完全无法放轻松。
「嗯我在想,在这八年之间,秋叶到底过的怎么样」
「那种事不用问也知道吧?哥哥走了以后的生活,只是一直被父亲死盯着而已。」
手环在胸前,秋叶的眼神里,好像有千言万语。
果然只要提到这八年之间所发生的事,就会不高兴的样子。
「倒是哥哥,这八年之间又过的如何?我寄了不少信过去,似乎连一次回信都没有呢。」
唔。
她的确是寄了几封信来,至于不回信的原因
文笔不佳是原因之一,然而真正的理由是不想再跟远野家有所联系。
所以,一次也没回过。
「算了,回信的事就不管了。反正就算哥哥写了,也会被父亲先一步拿去丢掉吧。」
看我一句话也不说,秋叶轻轻叹了口气。
「跟那比起来,哥哥,回到八年不见的洋房,有没有什么感想?虽然先前因为年代久远而稍微整修过,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吧?」
「」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对这边而言,这个远野家,彷佛就是一间没看过的大房子。
八年前,那时还是小学生。
搜寻记忆,虽然知道有洋房,可是每次进去,都非常没有安全感。
「哥哥?」
猛然惊醒。
「啊抱歉,稍微想了一下事情。那个,虽然秋叶妳说房子并没有变,可是对我而言,还是有点不习惯。对前厅和这间客厅是有点印象没错,可是像走廊、房间,就实在是没有感觉。」
「这样子啊。八年,毕竟还是太长了吗」
声音中带着遗憾。
可是,这是事实。
不论怎么说,远野志贵目前为止所活的日子里,有将近一半的时间没有和这里接触。
要对这里有鲜明的印象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