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我刚开始认识姐姐你的时候,姐姐的事情我是一点都不了解的。可是,自从开始与姐姐你碰面后,我就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然后我知道那个优秀的人是我的姐姐,我十分地高兴,真的……”
“艾丝提……”
那一瞬间,玛丽那双冷漠的像冰一样的瞳孔里突然充满了柔和的光。然后,那怒气腾腾的脸上也顿时平复了起来。她低头望着自己裹着绷带的左手。
“你真够体贴的,而且真诚实啊!就因为那样,你无论对着什么样的对手也能说出真心话啊!我现在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喜欢上你了。可是……”
她有在听自己说的话——听了姐姐那么温柔地对自己说话,艾丝提顿时放松起来。就在那时,对方的眼睛中闪现出冷冷的光芒。
沉静地轻声细语的玛丽的手悄悄伸向了腰际间的军刀。伴随着重重的金属声音,出了鞘的剑指着艾丝提的脸的时候,玛丽的嘴唇轻轻张开,仿佛那不祥的下弦月。
“可是,你最好记住,可爱的妹妹……那种诚实在能交到很多朋友的同时,也会萌生出少数非常憎恨你的敌人的。”
“啊?!”
随着风被撕裂般的声音,霰弹步枪反射性的被举起抵挡,然而钢刀已经深深地砍在枪身中部的地方。
艾丝提把步枪当作盾牌向后退的时候,向着她挥舞着军刀的玛丽悲哀地喊道。
“我们,我们为什么是姐妹?要是我们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我一定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喜欢上你的……”
玛丽一边把差点就能把妹妹的性命夺去的军刀收回来,边喘了口气。可是,武器放在肩上,跟脸平行着,从刀子上发出的光芒照出来的美貌却是一张凄伧的脸。
“既然生为姐妹……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得不杀你了!”
“?!”
我会被杀掉的!
艾丝提像拿着棒子一样握着断了一半的霰弹步枪,一边举了起来,一边闭上了眼睛。
站在被塑造成的圣女的立场来说,在圣堂迎接死亡应该是最理想不过的事情——这个时候,混乱的头脑中禁不住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可是,在接下来的一瞬间,从艾丝提耳边传来的既不是自己发出的悲鸣,也不是头盖骨断裂的干枯声音。
“……雨?”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是玛丽惊讶的声音,艾丝缇反射性把落到脸颊上的冰冷水滴往脸上抹。就在那时,在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快响声的同时,一阵骤雨从旁边倾注下来。
是过**吗?不,要是那样的话就很奇怪了。雨滴比起晚霞来还要暗,比起雪来还要冷——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圣堂内部。是室内!
“啊,终于经过十二个小时了,可怎么总觉得是在虚度光阴。”
艾丝缇循着声音的来源低下头,看见了阻挡在自己与姐姐中间的穿着丧报似的黑礼服的影子。那是叫艾依扎克·巴特拉的管家吗?还是在通缉名册中有名的伊萨克·费南度·冯·坎柏菲呢?总之,那里站着一个有像死鱼眼一般的双瞳没有一丝光亮的男人。
无视妹妹惊愕的神情,玛丽用力地握着手中的军刀恶狠狠地叫道。
“——把她铲除掉,坎柏菲。我的妹妹……那个女孩是我最大的障碍,就在这里帮我把她铲除掉。”
“那,这样好吗?”
那张长长的脸似乎在思索著什么,一双混浊的眼睛转向了玛丽。他用那种殷勤的,能够使听到这番话的人不会产生不愉快情绪的口吻忠告。
“史宾塞大佐,就像您刚才所说的,站在您妹妹那边的人很多。冒眛地说一句,您现在只有一个人了……就算不像刚才那样,要真的这样做的话,人们会认为殿下您这样是任性而为而背弃您。而且,如果不是有您拖延时间,我们连用‘湖之剑’来歼灭伦迪尼姆的时间也没有。殿下,现在还不如赶快逃走吧!”
“什么……?”
玛丽的眼睛里透出像冰一般冷的视线。
那个男的必恭必敬地把手放在胸前,迎着那双折射出仇视的双眼。
“歼灭伦迪尼姆是什么意思啊?坎柏菲!‘湖之剑’不是用来把王都从外部割离开去的吗?你说,拖延时间是什么意思?”
“啊,这样说起来,殿下似乎还需要说明!”
好像想起了重要事情似的,坎柏菲唠叨了起来。他仍然用流畅的语气来说着令人恐惧的事情。
“‘湖之剑’在两个小时后会再度‘发光’,比起前一回的‘发光’规模更大……伦迪尼姆全境都在微波照射的范围内,应该没有人能在这个地域里面存活的。”
“开玩笑吧!?”
这时,那个充满杀气郤一直不失冷静的声音突然变尖了。她惊慌地紧握着手中已经被汗水弄湿了的军刀怒吼着。
“‘湖之剑’充其量是用来孤立伦迪尼姆的工具罢了。在那个时候,应该是我把地方军队叫来占领王都啊!歼灭就应该是这样才对!”
“那么,您说的是……”
好像很困惑似的,坎柏菲微微倾斜了头。他摸着下巴回应道,那种口吻就像被一位成绩极差的学生指责自己打错分的老师一样。
“恕我直言,伦迪尼姆变成怎样对我而言并不值得关心也谈不上有什么利害。我只希望有十二个小时……啊,我在说那事的时候主人好像已经来了。”
“哪……”
把魔术师的回答打断的声音好像是从天而降、又或者是从地底涌上来的。不,是在耳边,又或者是世界的尽头——
“早上好啊,各位!昨天都有睡得很好吗?我就睡得很香啊!今天一天都要充满精神的哦!”
“……我说你,现在只不过是淩晨四点而已啊,要说早安的话还是早了一点吧?!”
就在坎柏菲苦笑的时候,视线开始转向从圣堂冒出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那个积水的地方。在室内下的黑雨——尽管比刚才下得更大了,但烛台的蜡烛郤一根也没有熄灭。那种不可思议的液体一股劲地起伏着。不,那不是起伏着,是集中在中央处往上涌,开始分散成复杂的形状。那些是——不是,并不是人做出的形状。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双手在搓著粘土,慢慢地做出了一尊雕像似的。
“那,那个人……”
“啊,早上好啊!艾丝缇,一天没见咯……身体还好吧?!”
坎柏菲对着轻薄地拍着翅膀、竖起小指的那个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早上好——精神似乎不错啊,该隐大人。”
“啊,因为现在的一切麻烦都能避开了嘛,派执行官、还有那个迟钝的笨蛋……”
无线电的那端响起了一个女性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正在狩猎的野兽的咆哮——而且是残酷的、凶暴的、没有人性的食肉兽般。
同时,掠过上空的全翼型机体——血红色回力刀形状的怪物,在船尾冒出黑烟的空中战舰后面不停回旋着。
“可是,这个样子,‘赤之男爵’充其量也只是给我们看了看美丽的烟火而已……”
“船尾摄影机全部毁坏,射击指挥雷达被炸,第三燃料库抛弃……”
可以说总算勉强地幸免了致命伤,但“铁娘子II”后部的损毁却也是非常严重的。特别是射击指挥系统更是变成了碎片。如果这样的攻击再来,便将会是最后一次了。
“总之,不要继续上升了!”
凯特一边再确认舰体的损坏程度,一边在估算著舰体承受能力的极限。她尝试著不让后面徘徊的敌机看见自己的背影,然后对舷侧的速射炮发炮一个劲地胡乱射击,准备利用弹幕把那赤色的使者包围起来。
“——搞定!”
“啊,漂亮!”
说是瞄准了,要是对方在空中战舰中,弹丸的骤雨应该的确能捕捉到。但是,怪物像装了马达似的滑溜溜地横滑过了侧面,回避了所有可以达到这边来的炮口。
“怎么了,不是最后一击了吗?派遣执行官。”
伴随着挑衅的声音,红色的机体潜没下去了。
它避开了弹雨,慢慢地潜到“铁娘子II”的舰底。
“咕……”
像是经过苦练的拳击家的有力步伐一样,虽然惊慌失惜,凯特马上打开了舰底的炮门。两发细长的诱导式火箭弹向对手飞过去。可是——
“不行……太近了!”
诱导弹的发射和怪物突然地提升高度几乎是同时进行的。射向快要碰到接触线的红色恶魔的两发诱导弹结果都没有被点著,然后落入了海里。为了防止因火箭弹的误爆而引起射出器破坏,在射出的几秒内套上安全装置不会启动火箭弹和近接信管。敌人显然知道了这一点,就迅速地跑过去接近它。这样狡猾——绝对不是只会为自己的腕力感到骄傲的狂战士。
“太强差人意了!对方,真的很……很强啊!”
恶魔步枪的火舌喷出的时候,“赤之男爵”的机统弹正在舔食着船舰的底部。受到炮弹的冲击,巨大的船只摇动得很厉害,被射穿的装甲板剥落了。
“真可惜啊,凯特修女……”
凯特被左右方喷出火花的引擎吓到了。当她正准备用自动灭火装置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冷笑。那是一边旋转着机体,一边再次盘旋到上空的怪物中传来的强制通信。
“派遣执行官,要是不考虑对手是我这个苏珊·冯·斯科卢菲尼——蔷薇十字骑士团,位阶5=6‘赤之男爵夫人’,要取得优势应该就比较容易吧……可是连阿扎拉什攻击的那一方都还有反应,看来还是不需要为这样的狩猎成果而自满!”
她长叹了口气低头一笑。
另一方面,凯特一边在检测舰体各部分的损坏,一边洗耳静听着对方的通信。
(这个人……为什么不给我最後致命的一击呢?)
最开始的时候凯特是抱着疑惑的——不管是打击后部、还是攻击舰底,不管怎样这个敌人都可以给船舰最脆弱的部分给予致命的一击,可是就眼睁睁地看着她逃开了。就好像特意不立刻宰杀那费了好大劲才捉回来的猎物一样。
可是,渐渐地她明白了他的用意——这家伙是在炫耀。
不只是现在这一刻,还有很多次机会都是可以把她击坠的。尽管是这样,这家伙好像还不打算这样攻击——这是为什么?嗯,一定是这样。她想卖弄一下自己的实力,等待着一边绝望,然后再把她送下地狱。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嗯,你说了什么来着?”
因胜利而骄傲自满的“赤之男爵”传来的声音中混夹着一丝丝惊讶。
纯白的空中战舰船头突然往下沉了。一边拖曳着喷烟的船尾,向低空下降——要把怪物的高度降到了自己最满意的领域。
“决定死心了吗?还是,又在计谋着什么圈套啊,嗯?”
从无线电传来的困惑的声音消失了。“赤之男爵”也在华丽地旋转着机体慢慢地降低了高度。它紧贴着海面用非一般的速度到达“铁娘子II”前很远的地方,再度旋回的机头面对空中战舰——赤色恶魔与白色天使像战斗中的骑士般互相面对着。就算是速度稍逊一筹的空中战舰速度也有50海里,至于“赤之男爵”就超过100海里了。将近400公里的相对速度,在看距离计指针的那一瞬间,就变成接近0了。但是,双方都似乎没有避开的打算,正面地紧贴着海面突进。
这样的话,最后就只有正面冲击了——这刹那的结论只能是这样。
“真可惜啊……‘IRONMEDEN(铁娘子)’,低空才是我的领域啊,您最初那种骄傲眼神也消失不见咯。”
伴随着那自满的声音,“赤之男爵”的机体发出了波飞沫。
潜伏在海中的怪物向着那样紧贴着海面径前进的“铁娘子II”的船底——能破坏一切武装的死角潜了下去。朝着海面上耸立的巨大身躯,向上方那失掉了装甲、以无防备姿态出现的空中战舰机关部前进,然后打开了炮门。
“死吧!”
“——我也这么想!”
修女那清澈响亮的叫声与女魔头恶毒的咆哮声重叠在一起。
就在这时,紧贴着海面飞翔的“铁娘子II”巨大的身躯向前进方向呈螺旋状半回旋着。
“这是‘铁娘子II’吗?”
无线电里的声音被丑陋地割开了。看着正如在空中飞舞的鲸似的,“赤之男爵夫人”对缓慢持续着回旋的空中战舰放声大骂。
“——怎么可能?飞船竟然能划出这样的轨道?”
“苏珊,你不是说过吗?你也很醉心于自己舰艇的力量吧!”
对于就算是拥有厉害机动力的怪物来说,要是在水中下潜的话,再淩厉的动作也会变得迟钝起来。更何况,无论在那个时代来说,在立体战斗里面从上方的攻击是有压倒性优势的。直接面对惊愕的“赤之男爵”的,是凯特修女唯一平安无事的武装——配置在气囊上方七十五毫米处的炮口发射的同时,她毫不骄傲地指责着对手的败因。
“你要是再次向我发动袭击的话,一定会在发挥自己优势的能力范围内——也就是低空中追击我……要是这样想的话,我也一定会这样去驾驶的。”
“哗啦……”
在水面冒出状观的水柱同时,在水中也发出了悲鸣般的怒吼——空中战舰所使用的是大口径炮,而被这大口径炮直击的“赤之男爵”装甲板被炮弹轰爆。喷射机的燃料像血一般喷射出来,机体不断颤动着。
“这……这简直是……像假的一样。”
可是,就算是这样,怪物并未完全丧失机体的制御能力。必定是因为有着超强的电动知性计算能力,利用流体力学把逆卷过来的水流和能最大限度地进行有效驱使,不然机体就必定会滑旋着飞出水面。
但是……
“我应该说过的……”
凯特并没有追赶拼命逃跑的敌人。完成将“铁娘子II”舰体一边恢复回常态,一边只是淡淡地像报告实验结果的科学家那样向大家诉说自己的喜悦。
“你真的就像我所想的那样行动啊……已经,分出了胜负了吧!”
“什么?”
面对修女那简朴的胜利宣言,心中抱着疑问的“赤之男爵夫人”本来想去质问她——最后却没有这样做。
“还真是笨啊……嗯?从下方来的动态反应!?”
她突然发现到从海底底层延伸上来的两束光芒。因为还来不及确认正体认正体,而只是在采取回避行动的时候,光点——像枪一样细长的两根对潜喷射弹已经紧紧地逼近过来。
“这……这不是刚才的两发炮弹吗?难道‘铁娘子II’?你,你连这个都能计算到?”
“正是这样……对不起,欺骗了你,男爵夫人。”
随后,海底像正午的太阳一样发出刺眼的白光——最后,好像传达怪物懊悔似的,通信器里满溢着嘈杂的响声。就在这瞬间,在海面上高高延伸出来的喷水柱一直倾注到‘铁娘子II’的巨体。
“呼……这真是让人没办法啊……”
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大概会在深深缓一口气之后稍微休息。但是凯特的思绪郤立刻变成考虑究竟自己接下来必须要做的事情里哪一件最重要。首先,是要确认还有没有其他敌人和诊断船只的损害情况,然后必须向船内的乘客说明现在外面的情况。总之,对于目前的战争要不顾一切地去阻止。
要是陛下受伤了的话,后果是很严重的——凯特连这个都要立刻停止去想然后跑到船内的监视器里接着了解情况,但是——
“这……这是……”
在看到监视器中的画面后,凯特不由得尖叫了一声——展望室成了一片血海。
最初,舰体巨大的摇晃是在葆拉用力地踢了床以后。
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圆润的爆破声凑和着空中战舰的巨体剧烈的震荡怎么想都是不寻常的。
但是,对于葆拉来说,根本连确认那个机会和时间都没有。从鞋子下传来把床往后踢来的声音,然后躲开了倾斜的墙壁,就像瞬间移动似地与对手缩小了距离。
“呼。”
“杀……”
“死之淑女”和“杀人狂魔杰克”——从这两个都并非劣等杀人者之间传出尖锐的金属破坏声。
高周波武器在互相搏斗着,休息室里面的空气震动着,奏响着的怪声。这时,用压倒性的力量把刀弹开的骸骨男人仰向了后面。“杀人狂魔杰克”一边向后仰,一边想着要拉大距离,郤有一把小刀朝着他的下鄂飞袭过去。
鸳鸯钺具备了高周波,这种凶器——是从覆盖着葆拉拳头的手甲中伸出来的四只钩爪。在狭窄处,手腕握着的鸳鸯钺回旋着,把敌手的面具撕了来。“死之淑女”接着就要把恐怖分子的身体从旁边斩开两半。可是说时迟那时快,“杀人狂魔杰克”从后方跳跃起来,胸前被划出了左右各四根红色的血痕,可是恐怖分子本人已经快接近休息室墙壁的位置了。本来是准备逃跑的,可是偏偏自己闯进了鬼门关——渐渐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个男人视线飘忽不定,眼睛似乎一直在寻找逃亡口。
葆拉此时冷静地宣告。
“完结了,恐怖分子……祈祷吧,为你的灵魂……”
“该祈祷的是你吧,异端审问官。”
在那张骷髅般的脸上挂着的薄薄嘴唇张开的同时,在那个男的前面出现了一个瘦小的少年——他接近了被发现而准备逃走的教皇。恐怖分子用像使出了皇牌似的表情,甚至是极自然的语气来命令修女。
“丢掉武器吧。不然的话,神的代理人就要走到神的跟前去了。”
“你真是作了个愚蠢的选择啊。”
但是,受到胁迫的异端审问官的脸色丝毫也没有改变,仿佛没有把被恐怖弄得心神恍惚的少年教皇放在眼里。她似乎认为爪的前端沾到的血很脏似的,一边说一边甩着那只爪。
“人质之类的,对异端审问官来说是没有用的……尽管是这么说,那位毕竟是神之代理人!”
不带一丝一毫迷惑地说完的瞬间,葆拉毫不犹豫地踹床。
她转过头去渐渐地靠近把少年双臂反剪的骸骨男人。
“死之淑女”在教皇厅被号称冷酷无比。但举着那肉盾的恐怖分子应该对此没有深刻的体会,或者,应该是考虑到教会的人不会眼看着教皇被杀而见死不救吧?他的这种错误推断——对于葆拉来说应该是非常好的状况吧。
被骸骨男押着,歪着那张长满青春痘的脸的少年是教皇厅史上最愚纯最无能的圣座之主。要是他在这里被杀死的话,之后继位的应该就是弗朗西斯科·迪·梅奇枢机主教了——他才是真正能够体现教皇厅的权威与权力的男人。葆拉对恐怖份子要把人质杀死的胁迫屈服的理由,应该不会是要找出主所创造的这个世界的真理。“死之淑女”像瞬间移动似的把距离越缩越小,她眉毛也不动一下,右手的鸳鸯钺向已经变成了肉盾的少年胸口刺进去。掌剑会贯穿他贫弱的身体,然后是在他后面的那个骸骨男人的心脏。二个应该都会当场死亡了吧?这应该不会计算错误的——
可是,如此完美的计算却突然变得絮乱了。那是钩爪应该从亚历山大的心脏中抽出来的瞬间。
“……”
葆拉有着足够的速度和力量的拳头突然改变方向。就这样一直向横滑过,惊过了紧紧地闭着眼睛的亚历山大的面前。紧接着,“死之淑女”往上一跳,受到藏身在教皇背后的敌人重重的回旋踢。但是,这是一个不合时宜也不是伪装出来的单纯攻击而已。
十分容易地在对手的腕上划上一道痕。
“这……”
“你在干什么啊,异端审问官?”
对着平常沉默寡言的“死之淑女”的饶舌,恐怖份子加重了惊讶的怒吼。应该是对于葆拉拥有必杀把握却放弃了行动感到很疑惑吧。但是,他所采取的行动确实比之“死之淑女”的胡乱行为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她一边挥动着手上的刀,一边把教皇撞到远处。
“哇,哇……哇……”
“嗤。”
葆拉把发出惊叫声的教皇撞到一旁去的时候,“杀人狂魔杰克”趁着相互接近的时机捉住了修女。葆拉虽然反应迅速地用鸳鸯钺挡住了描画着诡异曲线飞过来的钢刀。但是——
“葆、葆拉,上面……”
亚历山大的警告根本没有起作用。虽然修女顺著亚历山大警告的方向抬头一看,一只粗壮的巨腕还是狠狠地打中了修女的太阳穴。巨腕——从“杀人狂魔杰克”后背长出的副腕,其力量几乎能够与格斗战用的机械化步兵匹敌。就算“死之淑女”的速度再快,还是无可避免地被这一击打飞出去。
“修、修女、葆拉!葆拉!”
“为什么,现在的……”
被狠狠地撞到墙壁上,躺在跌落的床上颓废的“死之淑女”在朦胧与淡薄的意识中反省着,但并不是因为害怕恐怖份子的副腕。关于强化步兵的能力其实已经在“毁灭骑士”的报告附件中提及过了。比起那些,为什么自已中断了必胜的攻击,转而使用了胜算比较低的战术呢——就算是反省了也找不出合理的理由。
(为什么会犹豫了呢?我……)
大概是因为头脑受到很重的一击而变得很迟钝吧——对着自己引导出来的结论,修女本身也禁不住觉得荒谬。
可是无论怎样,结果都是毫无疑问的——自己确实放弃了杀死人质和敌人最正确的选择。为了这个不像样的、流着眼泪连续呼喊着葆拉名字的少年。
(不可能。我竟重蹈了局长的覆辙……)
“正在访问阿尔比恩的教皇和异端审问官们要是被杀了,罗马是不会就这样默默地……”
就在修女对自己得出的结论还满腹疑惑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的思考。
“杀人狂魔杰克”一边接近葆拉,一边慢慢地开口。修女静静地用刀子划了一个十字,用因为脑震汤而视网膜混浊了的瞳孔紧紧地盯住他。“杀人狂魔杰克”看着修女冷淡地喃喃着。
“要是那样的话,阿尔比恩的内乱就会更加厉害了。混乱后是混乱,纷乱接着纷乱……然后,内战就像陷入泥沼一般越陷越深,对于我们的女王陛下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还有一点,还有一点,要是还有时间的话……)
照射进来的光线看上去变得混混浊浊的,葆拉用渐渐恢复过来的神智分析着状况。大脑所受的打击似乎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四肢的前端已经开始有阵阵微弱的痉挛和反应了。十秒后,应该可以再动——但是,已经不能再有十秒了。“杀人狂魔杰克”已经站在修女的身前,刀子对着她的心脏准备在上面插上一刀。
“已经忏悔完了吗,异端审问官?我嘛
,也没有时间玩了……很快你就可以去你们最爱的神身边了——”
(不行,来不及了!)
眼睛睁开着,却模糊地无法对焦,葆拉在那一瞬间似乎已经确认那种感觉就是心赃被刀穿透的死亡的感觉。
“——哈哈,死吧,修女……啊……”
男人突然发出的狼怒吼在不甚宽敞的休息室里回响。
葆拉反射性地抬高了头。恐怖分子怒吼著什么?啊,他的脖子上好像有甚麼——或者说好像有甚麼紧紧缠绕着……那是?
“小子,现在还没到你出场的时候啊!”
“葆、葆拉,逃吧,快逃!”
怒吼声敲击著半觉醒状态的修女的神经,夹杂著少年那尖锐的声音好像在说著什么。
“快点逃吧……然後,去找佩卓斯……”
“——亚历山大陛下?”
葆拉控制著那还不能准确发音的舌头,叫著少年教皇——或者是救了自己一命的人的名字。可是,下一刻,少年的身体被恐怖份子的二只副腕拉离了男人的脑袋,然後毫不留情地抛向墙壁。
“讨厌的小鬼!”
比起杀死葆拉这件事,恐怖份子此刻子像更在意不能原谅自己居然让这样的少年有机可乘的事实。
小刀在咆哮著的恐怖份子手中闪闪发光,有30厘米长的刀正准备把微弱地痉挛著的少年的脖子割下来了——
“陛,陛下!”
世界像螺旋状地回转著,慢慢地能够成功活动的葆拉站了起来。就在那刹那,恐怖份子的刀锋已经接触到少年的皮肤。
对,就象是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一般。休息室也在旋转,能看见移到昏暗海面上的窗户玻璃里映照出满天的星星。
震动声和七十五毫米炮的发射声从天顶的方向——舰体现在180度倾斜著,也就是从海面的方向传来轰鸣声。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注意到外面正在发生甚麼事的。重力法则像暴君一样挥动著拳头把他们的**往天井狠狠地撞击。悲鸣著的亚历山大和正准备割断少年脖子的恐怖份子都失去了平衡,摆出像被小孩子丢弃的玩偶一样的姿势落了下来——唯一例外的是葆拉。
“……”
“死之淑女”一言不发地对正变成天花板的他面猛踢,然後她像长有翅膀似的从墙壁上走下,跳起来,从相五连结在一起的少年和恐怖分子中间像闪电一般滑了过去。
“糟,糟糕了……”
“那从地上消失,就像消灭罪恶的人一样,我的灵魂将一直歌颂我主……阿门!”
在被惊愕和愤怒笼罩的恐怖份子面前飞闪过“死之淑女”的手刀。
恐怖份子的两只副腕被切断了,发出了凄惨的叫声。就在血沫高高地飞溅出来的同时,葆拉跳上了恐怖份子的胸板,给对方致命的一踢。直接命中心脏的腿在冲突的那一瞬间回旋,把他的肋骨踢得粉碎,骸骨男人被踢飞到墙边的男人,像坏掉的玩偶一样正好落在天井上。
“……啊,陛下,您没事吧?”
葆拉与少年说话的时候,外面似乎正发生什么骚动,休息室在高速旋转後再回覆了正常。葆拉这一次没有用跳跃保持平衡,而是一边支撑著亚历山大的身体,一边确认对方有没有受伤。
“好像没有伤到什么地方……有哪里感觉到疼吗?”
“没……没什么事……但……但是我的眼前……眼前觉得很晕……”
“那么,您暂时就在这里休息吧。”
少年教皇姑且算是救命恩人,是否应该用命令的语气来跟他说话呢,葆拉的内心可能也在犹豫着。强硬要求少年坐在这里,他就不用看到“死之淑女”的冷酷手段了。休息室的另一边,还是能看见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的人影。
“收拾掉这个恐怖份子就完成任务了。所以现在请您安静地在这里等候吧……”
从背後流出来的血把整个地面染红了,看到男人还是紧握著手中的刀,葆拉郑重地、慈悲地给予警告。
“已经分出胜负了,投降吧。虽然袭击教皇的大罪是不可铙恕的,但是,只要说出主谋的名字,说不定还可以慈悲地放你一马。”
可能是因为出血的关系,男人的声音比最开始的时候弱了。但是,在那张骷髅似的脸上好像燃烧著地狱般昏暗的阴火。
好像被削成薄薄一片的嘴唇痉挛著,“杀人狂魔杰克”用被血沾污了的手紧紧地握住小刀。
“我所效忠的那个人真的很不幸。权力、名声、人材……她想得到的东西都在她的妹妹手上,但渴求著的她却什么都没有。我就只有一个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悲伤……啊,异端审问官。最後的对手是很有名的‘死之淑女’,真让人高兴啊,请你记住我的名字吧。”
“你的名字?”
就像殉教者一样,男子紧握著身体前方的刀子。他的後背不断地流出大量的液体,要是就这样置之不理,应该也会立即死亡。最多再过一分钟,他就会在这个地方晕倒。但是,“死之淑女”没有拒绝男人的挑战,她静静地问。
“要是在墓碑上面刻名字的话,你要刻上甚麼名字?”
“名字到最後还是要丢掉的,没有必要给死了的人取一个名字。但是,要是在墓上刻的话……”
男人嘴角一张一合地动著——或者是在微笑著。他反手固定了迷幻般不停回旋著的刀子,简短地自报了姓名。
“‘杀人狂魔杰克’——就这样刻吧。”
男人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了。
转眼间,一阵狂暴的风从葆拉的正面吹袭,修女服都被卷起了。但是,葆拉却没有动。只是在身体一侧的手刀在一瞬间舞动了一下而已。
“就把那个刻下去吧,把那个名字……”
“死之淑女”盯著站在眼前的男人,她的脸上淌过一道赤红色的线,在小声地喃喃自语的修女的脚底下,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血花。
随後,没有脑袋的男人冲到了背後的墙壁。
“大叔,快躲到帐篷後面去。”
面对突然闯进来的“怪物”,马上作出反应的是温妮纱。长生种女性长腿一伸,轻而易举地把一根滚落在地的帐篷用支柱灵活地踢了起来。然後像投枪一样反手把柱子握住,把尖桩的一头向前投掷出去——因长生种独有的怪力,支柱几乎以音速飞了出去,其去向几乎无法被视网膜所捕捉。
可是,在一旁咆哮的“怪物”却没有避开。不,不仅如此,它还轻轻地扭了一下头吞下了半根飞过来的尖尖支柱。
“啊!为什么?这个家伙!?”
看见铁制的支柱却像柔软的粘土一样被咀嚼著,温妮纱叫了出来。就算从一直被短生种称为怪物的长生种立场看来,这也绝非一般的生物。这是遗传工学的产物,或是接受了生体强化处置的,不然就是从恶梦里面来的真正怪物。
但是,“怪物”一点也不在意对方惊愕的表情。它甚至原封不动地把那弯曲状的柱子吐出来,用那双明显带著知性的眼眸瞥了长生种一眼。随後那个灰色的巨体一声不向地开始疾走。
“——温妮纱小姐,快避开……”
“教授”看见巨兽口中那粘粘的唾液就不再犹豫了。他越过温妮纱的肩膀把手杖指向怪物,按下开辟。被发射出的压缩空气胶囊落在了猛冲过来的“怪物”的前面,在夜里不断冒出白烟。
“呜,眼睛好痛……喂,大叔。这是,这是什么啊?”
“这是催泪弹啊!”
“教授”望著对面的白烟,似乎能够看到点甚麼。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凉凉的笑容,转动著手杖,“这与警察和军队所使用的武器比起来当然不算甚麼,但它的主要成分是十二种化学物质,用这个作为挥发促进剂再加上青铜。虽然不知道它的基础是狗还是狼,但是它的嗅觉太好,应该还是会受伤的。”
绅士正在解说的舌头突然停止了运动。白烟被夜风吹散,对面却看不见“怪物”的身影。温妮纱好像也察觉到这一点,她愕然地叫了一声。
“糟了……那个畜牲,到底在哪里?”
似乎从地狱的底部传来的咆哮声震动著夜气。
突然映入两个人的眼里的是一个布满了唾液的赤红色口腔。
“怪物”以就算是长生种也达不到的速度往背後一转,像弹丸一般跃向了“教授”。
“大叔,危险啊……”
温妮纱的轮廓在一瞬间变得歪曲了。在下一瞬间,那细长苗条的身体在“教授”和“怪物”的中间出现。
“去死吧……妖怪!”
女孩怒吼著,伸出了钩爪向了跳过来的怪物鼻尖。
“走吧,温妮纱!”
“教授”拿起手杖的时候已经晚了。怪物用快得难以置信的速度躲开了突击过来的铁爪。不,不仅那样,他的牙齿插进了敌人的手腕里——骨头裂开了的声音夹杂著女孩的悲鸣声,温妮纱的身体在空中描画出弧形的轨道後狠狠地摔落到地面。正面受到离心力撞击的肺一下子裂开了,从咆哮著的口中进尖锐的惨叫。
“咕……”
“不要动啊,神父……”
“教授”快速地拿出手杖准备攻击,却有一个混浊的声音把他的动作冻结了。
一个不像从人类的声带中发出的,结结巴巴而模糊不清的声音。
“不要动……再动的话……就,杀……了那个……女的……”
像是从异常笨拙的口中掏出片言只语似的,在被压著仰面倒下的温妮纱身上的“怪物”张开了裂至耳垂的嘴,用闪著磷火般光芒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教授说著。它还伸出长舌舔著摒住呼吸的长生种少女的脸,不时露出喜悦的暗笑。
“哈……哈哈……果、然、如、此,跟传闻中一样的家伙呢……”
本来,犬科动物的生理构造,应该是不能像人类一样说话的。但对怪物此时所说的话,教授竟然能完全听懂,甚至连话语背後隐藏着的狡猾和恶意都能清晰了解。
“跟魔术师说的,一样,你,保护不了,女人,的家伙……”
“……‘魔术师’!?”听了怪物从口中吐出来的零散语句,教授稍稍扬起了眉。
所谓的“魔术师”,就是指AX的重要通缉犯的名字,同时也是教授的老相识。
“魔术师……你是巴特拉的同伴吗?啊,不,你认识伊萨克-费南度-冯-坎柏菲吗?”
“巴特拉,坎柏菲,哪个都一样……”
温妮纱刚才好像在重击的冲击力下失去了意识。怪物不怀好意地趴在早已因筋疲力尽倒下的少女身上,暗笑着。
“魔术师,说,你,是保护不了女人的男人,让未婚妻死了,修女凯特死了,这个女人,快要死了,连王孙女也……”
“王孙女?是艾丝缇修女吧?”
即使在这种的时候,“教授”也没有忘却身为阿尔比恩贵族的风度——即使情况危急,他依然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着,一边将思维全速运转,一边以闲话家常的悠闲口吻努力收集情报,也可以拖延时间。
“那个女人,现在,温扎城……”
怪物的注意力,似乎已逐渐从教授转移到躺在眼前的猎物身上。刚不耐烦地答完教授的问题,就马上用自己的前爪小心的撕开了少女的衣物。看到少女袒露著雪白的胸部,怪物忍不住咽了口水。
“温扎城,魔术师,在,而且,更可怕的东西也在……死了,那女人,快要死了。”
“啊……”
“我,说了,不要动!”
终于,教授作为阿尔比恩贵族的矜持也丧失殆尽了,他扭曲着面容低声地呻吟着,想要挥动拿着的手杖。而怪物则贴着温妮纱的脸,一边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边嗤笑着。
“你,在这里,停下来,不许动。破坏了装置……王孙女也死了……你,默默地,就这样看着。要是一动的话,这个吸血鬼,就杀掉,吞掉……”
“——要是能这样的话,你就试一下吧。”
就在这时,从地面上响起了挑衅的声音。
同时,无数的细小的针飞出——这是从“鬼女”的头皮细胞那里分离出来的发针。“怪物”的口中扎满了发针,从它的喉咙中发出惨烈的咆哮声。然后,它已经开始注意到“教授”其实是在装作失去了冷静。对他来说,这完全是一个奇袭。映入眼帘的是一边像小狗一样悲呜着的“怪物”,和一边往后仰的教授。
“咦,还演得真逼真啊。”
温妮纱骄傲地笑著,她一边笑一边膝盖往上一顶,踢中了“怪物”的上腹。就算是个身材苗条的姑娘却也是长生种,“怪物”被怪力弹飞了出去。
“温妮纱小姐,捂住鼻子啊!”
从发出警告的绅士手杖里飞射出白色的胶囊。胶囊落在正在悲鸣着的“怪物”脚下,这一次喷出的白烟能够把怪物包围起来了。但是——
“这……这种程度……我……我想……毒气之类的,对我来说是没有效的。”
在飞舞的烟雾中响起不算是悲鸣的话语。“怪物”充满憎恶的咆哮着,它的沾满血的口腔一边吐出发针,牙齿却一边掉下来。
“哼……这只畜牲……”
温妮纱看见已经发狂的野兽点了点头。
“好像就费了那么一点力气就把这个混蛋打倒了……”
“已经分出胜负了。”
对着不停在那里唠叨的长生种,“教授”的回答是冷静的——而且没有一丝动摇。
“我们胜利啦——它已经不能再战斗了。”
“什……么?”
“教授”的结论就像解开了方程式一样,这时回应他的话并非温妮纱。
背部毛发倒竖起来低声呻吟着的“怪物”突然不受控制起来。它慌慌张张地张开双脚开始迈步,却像醉得厉害似地东歪西倒着前进。然后,它把巨体浸到水里,勉强维持着没有倒下的姿势。
“哇……太漂亮了……太好的……您……是怎么?你攻击它的是什么?”
“嗯?就只是催泪弹而已啊。但是,那个催泪弹里面包含了大量的‘硫醛’啊!”
“硫醛?”
惊讶的温妮纱扭转了头。要是根据“怪物”的能力推测,它的免疫机构应该接近长生种的。有什么现存的药物能对如此肌体制造出这么大的破坏吗?
“那是什么?那种称作什么醛的是厉害的剧毒吗?”
“不,要是弄掉了那些催泪效果,那对于我或者你们这些长生种来说都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物质而已。但是,对于某种动物来说就会变成一种致命的毒素了——简单来说,他现在就中了达姆尼基毒了。”
“啊,达姆尼基毒……”
发出有点滑稽声音的温妮纱的脸变得一片茫然。
“达姆尼基毒,就是那种让狗或者狼吃了会死掉的那些吗?”
“正是那样。为了提高我的催泪弹效果所以我加入了硫醛这种挥发性的有机谷氨硫酸化合物。”
“教授”把回转回来的手杖放在肩膀上,微笑着。他像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孩一样地眨了眨眼睛,追加说明道。
“看这个,中了达姆尼基就会流眼泪吧?就是那种物质才会那样啊。但是在这种化合物里有一点点溶血效果——就是说,有破坏红血球的效果。可是,要是硫醛单体的话,那种效果也是会被分解的。但是,一旦这家伙跟还原型的谷氨硫酸这种物质相结合的话,就会飞跃性地提高溶血效果,红血球也会大量地开始被破坏……另一方面。自然界里也有遗传着血里面含有大量的谷氨硫酸的动物。例如,狗啊狼啊……情况就是这样了。”
“你……你这个混蛋!”
“教授”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里面好像包含着点什么意思。他的鼓膜被刺耳的咆哮敲打了一下——“怪物”仍然像醉了似的迷迷糊糊地在那边吠叫着。
“绝对……绝对不能原谅……”
看着那输了的丧家犬,“教授”的瞳孔里仿佛飘著雪,却依然保持着悠闲自得的绅士风度。教授用手杖指着“怪物”的鼻尖,一字一句用力地说着。
“本来,首先应该责骂它一顿的,现在没有时间了……今天晚上我暂时就饶恕你,快点消失吧。但是,这种事,没有下一次了!”
“……”
果然厉害——“怪物”面对着连反驳馀地都没有的威严胁迫,巨体里发出的怒气冲冲的吼叫没有了。然后尾巴迅速夹在后肢中间,一步一步地后退。就这样,灰色的巨体溶化在黑暗中。然后,野狗群也从公园里消失不见了。
“喂,喂,那不是很好吗?那群家伙要逃跑了。”
“现在没有办法了。要是没有一击即中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更加严重。”
“教授”脸上的严肃表情已经消失了。不知不觉中烟斗里的火已经灭了,于是又点起一根新的香烟,绅士还在指示着那似乎不得要领的女孩。
“如果在拖延下去,后果会很严重啊。首先应该是要解决那些事对吧?……就因为这样,温妮纱小姐,可以快点帮我找一个代替我的指挥者吗?然后,和我去温扎城——艾丝缇修女的那里吧。”
“什么,这个男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坎柏菲!?”
要是细心留意的话,在堂内出现的黑色雨水现在竟然一滴都没有剩下,全部消失了。被雨水拍打着的艾丝缇他们的衣服上也没有一丝雨水的痕迹。玛丽走到满面笑容的青年身后,一边回头看着黑衣的魔术师。
“拖延时间?‘完成任务了’?难道……难道你是在利用我吗?为了要利用我,才会把‘湖之剑’给我的?”
“不是的,并不是因为要利用陛下才把‘湖之剑’交给您的。”
到了关键时刻了,黑衣男人的回答仿佛恶魔一样郑重。
“我是在思考怎么才能有效地活用‘湖之剑’的时候,才很偶尔地才注意到殿下您的存在……老实说,其实其他的哪一个人都可以。”
“……你!”
杀气不停游走在那双天蓝色的瞳孔里。白色的手瞬间迅速地回旋过来,军刀向魔术师狠狠地挥过去。可是,就在坎柏菲的头会被砍飞前的一瞬间,一个白色的影插进了两个人的中间。
“是这样的……被利用来做那种无聊的事情,不也是挺好的吗?”
白晳的少年满不在乎地一边抠着耳朵一边喃喃细语着。
“啊……真是累啊……”
从珍珠粉红色的唇间,传来一声轻叹。让那三个人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后,自己也好象十分疲惫的样子,坐到了椅子上。
“今天真是累得够呛的了。从市内的盛装游行开始,然后是入场仪式,唱赞歌,接着是大主教的说教,宣誓仪式,还要换衣服……简直就像是被拷问一样呢。”
“要是伊萨克对你做出了什么失礼的事情得罪了你的话,我向你道歉。所以啊,要放开心胸,舒坦一点……”
“……滚开!”
军刀举在空中的女人声音好像被冰雪冻结了一般冷冰冰的。她一边弯曲着任何时候都准备把武器往下挥似的手臂,一边发出短暂的警告声。
“那个男人唆使我,让我去破坏伦迪尼姆——虽然你身为主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你要在我面前挡路的话,我就杀了你。”
“嗯……嗯,不行啊……真的不行!杀气这么重,会糟蹋了你的美貌啊,小姐……”
“嘿嘿”地傻笑着的年轻人的脸上连一丝的暖意都没有。看他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害怕面前的白刃,正轻薄地搔着脑袋。
“反正,即使被骗了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吧。为了那区区几十万人的性命就那么生气是不行的。要耸耸肩膀放松一下才行……放松……”
“……”
这一次,玛丽没有回答那足够令人毛骨悚然的少年的话。她只是一言不发地转动着拿着剑的手腕——冷酷无情地落下的军刀,从年轻人的头顶一直落到他的身体中间把他的身体切成了两半。
“……!?”
“姐姐。”
看着那些往上喷出来的血沫,玛丽无声地苦笑着,然后艾丝缇发出尖锐的悲鸣声。
喷出的红色液体差不多把整个天花板都染红了。但是那些液体并不是从金发少年那里喷出来的。加害者——玛丽的一半脸被血染红了,从她的肩膀中喷射出一条血柱。半瞬间后,已经完全断掉了的右手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然后滚到了床边。
“这,这……”
低头看那滚到一边的右手和手里握着的军刀,玛丽突然失去力气似的跪在地上。她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她整张脸都因惊吓而扭曲了——的确,那军刀应该是斩到了对手的。他应该从脑门被分开两半才对。那……那是为什么?
“啊……好像很痛啊……所以我说啊,我才不会鼓励女孩子去使用那么危险的东西啊~”
另一方面,该隐说着并非令人很心酸的台词,露出一种惊慌失措的神情。在确认了跪在那边满身是血的玛丽只是低声地呻吟着而不能动后,该隐一声不响地把视线转到了艾丝缇那边。
“嗯,怎么了?艾丝缇?脸色怎么发青了呢?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啊?”
“你,你不要过来。”
艾丝缇一边打开了散弹枪的安全拴,一边发出颤抖的声音。少年一边哼着调子不一致的歌一边走了过来。面对着年轻人的视线她紧张得快要吐出来了,但她还是颤抖着用手指扣了一下扳机。
“你要再过来的话,我就真的开枪了……!”
“开枪?要攻击我吗?啊……艾丝缇,真是让人悲愤啊……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还会说出那种让人害怕的话啊!?你的父母是那样教育你的吗?”
“你,你,你把神父……奈特罗德神父杀了吗?”
艾丝缇不管他那种嘲弄般的话语给予的压力。虽然散弹步枪的枪身己经严重弯曲了,但,只是那样的距离的话,就算闭上眼睛也是能命中的——不,应该可以命中才对。少年一边默默地站在一边,艾丝缇像念咒语似的喃喃着,这时她发现了一张护身符似的东西。
“你……准备……你准备对神父做什么!?”
“嗯?啊啊……并不会做出什么事的……放心好了艾丝缇。”
该隐淡淡地回答,好像要保证真的不会做出什么事似的。他眨了一下眼睛说道。
“我们已经连成一体了……就,就只是这样而已。”
“你是说……你是说连成一体了?”(某秀插花:CA!!XDD)
“是的,连成一体,就算是这样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对着面带疑色的修女,该隐慌慌张张地挥了挥手。他从西服的胸前的袋子里抽出一张面纸来擦了一下鼻涕。突然在他面前出现在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竖着中指的手。
“不管怎样,我本来,都是二位一体的——是完全同型遗传体。也就是说,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现在我就是回到了从前——就算是这样说,你还是不太明白对吧?!嗯,啊,就是说我们合为一体了,以后都一起这样生活下去。他能够得到我健康的身体,亚伯也不会再动怒了。我的身体里面就像一个乐园,现在他就能安心地在这个乐园里面永远生活下去了。呜……太好了,太美妙了……喔……哈利路亚。”
该隐举起双手在赞美着神的荣光的时候,那个白色的男人围绕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快乐地跳著一段舞蹈之后,向艾丝缇——正确来说应该是向修女背后被守护着的棺木伸出了右手。
“就因为这样,圣女大人,快点离开这里吧。弟弟会很寂寞的!”
青年那动听的话语被含糊不清的步枪声打断了。
那一瞬间,像受惊了似的张开口的该隐右半身消失了。从那被切短了的枪身放出的九发铅弹把他的右肩连同手腕一起带走了。
那只还作着伸开状的飞得远远的右手狠狠地被撞到墙壁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但是,年轻人却没有倒下。不,他那身体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在那个已经断裂了的筋肉和应该露出骨头的伤口里有发著黑色光泽的果冻状的物体粘附在上面。那个瘦削的身体里好像还隐藏着别的生物在里面。
“呜……好凶啊……艾丝缇。”
站在正前方那个把少年的手弄走了的修女,把还正在冒着硝烟的散弹步枪放到嘴边吹了吹。虽然说是自己弄出来的,但她好像在这令人压烦的空气中停止了思考似的——相反的,被害人却一直不停地吵吵闹闹地抗议着。
“嗯,我是有把你当作是朋友的,而且你又是弟弟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想尽可能地对你友善一点。可是你偏偏……那样对我?”
该隐喋喋不休地诉说着不公平的时候,他的伤口也没有变化。仿佛就像收集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黑夜然后把它们物质化了的黑暗——少年好像让它在他的肌肉里面呼吸着一样,点了点头。
“可是,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去靠近亚伯吗?好,我明白了。对了,我想到一个很好很好的建议……艾丝缇,你,很喜欢亚伯对吧?!很想,很想一直跟他在一起吧!那么,就一起吧。在我里面……要是那样的话亚伯也高兴,那不是一举两得吗?”
“?”
少年的嘴闭起来的一瞬间,黑暗开始蠕动了。
艾丝缇反射性地蜷缩着身体的时候,从该隐的身体里面溢出一个黑色的影子。
那个影子与像海葵般的伸出无数的触手状的东西互相缠绕在一起,蜿蜒弯曲着,朝着修女一条直线地突进过去。
要被吞了——艾丝缇作为生物对着面前那种恐怖,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她只能用好像被破坏了似的声带发出悲呜,看着从少年身体里面溢出来的黑暗落下来了。要是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旁边闪出来推她一把的话,她的**就会永远被这黑暗吸收掉,最终会变成一体。
“姐……姐……”
这时候迸进她喉咙的是那种好像看见自己的**在一边生长一边消失的时候发出的悲鸣声。她翻了个跟斗倒在地上,在那个时候看见了那个推开自己身体的人。
“姐……姐……姐!”
“快……快点走……艾丝缇!”
玛丽的半个身体被黑暗浸入了,苦苦地呻吟着。玛丽——艾丝缇的唯一的亲人,右半身被触手缠绕着,面容扭曲地回过头。
“快点从这里逃出去……这家伙不是你能斗得过的……”
“不,不要啊!姐姐……”
艾丝缇看着姐姐在与她对话的途中已经被黑暗吞食了,她已经陷入了半疯狂状态地叫唤着。不,“被吞”是不正确的表现。把她跟玛丽缠绕在一起的黑暗就像生物一样粘糊糊的,黑暗无处不在,它把牺牲者的**变得模模糊糊的。黑暗跟玛丽融合了,正准备要跟她同化起来了。
陷入了半狂乱状态的艾丝缇捉着姐姐包着绷带的手腕。要怎样对付活生生的黑暗呢?她不知道,所以只有一直哭着喊叫着。
“我现在就救你出来……我要救你出来!姐姐……”
“啊……我……还……还没有叫过你妹……”
尽管艾丝缇拼命地伸开左臂去拉着姐姐,但是黑暗却没有一点要放开手的意思。不仅没有放手,黑暗更延伸了势力吞了更多的牺牲者。艾丝缇的唯一的亲人看着这一些好像与自己无关似的发出微弱的苦笑声。
“为,为什么是两姐妹却……我什么都没有,而你却什么都有……地位,名望,权力,一切的东西……”
那一瞬间,玛丽的视线从正在侵入自己身体的黑暗转移开去了,望着艾丝缇——那是一双柔和的眼睛。
“可……可是,可是我妒嫉啊……所以,从你那里夺去了一样东西……你的……夺走了你唯一的亲人。”
“姐……”
玛丽微笑的那一瞬间,她捉住了已经陷入半疯狂状态的艾丝缇的手的那一股力气是出乎意料的大。那细长的手指从流着血的手中滑了下来。
“姐……不要……你不能走……”
“再见了,艾丝缇……你一个人要……”
黑暗连别离的话语跟最后的祝福都吞食掉,谁的耳朵都听不到。
勉勉强强留了下来的玛丽的**也被那个黑暗吞没了。只是在最后,从黑暗中伸出来的细细的手像渴求着什么似的张开手指,但是又被那个食欲正旺盛的黑暗又包裹进去,吞下去了。
“啊……啊……姐……姐……”
艾丝缇看着姐姐的一切都被黑暗吞食光了,她在那边呆住了。
在那里,根本找不到一点痕迹证明玛丽·史宾塞这个人曾经存在过。就好像那个女人从一开始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艾丝缇的嘴一直叫着那个名字。要不是那样的话,恐怕真的找不到一丝证据能够说明她的确是曾经存在过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姐……那……那……”
“呜……还挺感动的嘛……”
把已经变得虚无飘渺的艾丝缇的意识拉回现实中去的,是那疯狂的传道士般的叫声。
“嗯……真的很被深深感动了!爱恨参半的姐妹悲剧啊。正想要相互了解的时候却要面对‘永远别离’——呜,伊萨克!这是一部多么精彩的电视剧啊!对,就是这样,是一部电视剧!”
在那种古怪的声音消散以后,少年用剩下来的左腕紧抱着自己的身体。白色的脸上泛起的红晕猛地向左右摇着。要是那只右腕不是与黑暗化作一体的话,就可能会被因为看见表演者的演技而喜悦的舞台监督用力挥动。
可是,该隐感动了一会儿,好像又渐渐地重新恢复到平静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後低下头看着屁股着地摔倒了的艾丝缇温柔地微笑了一下。
“真的是一场令人感动的别离啊,艾丝缇。不过这当然不能与我以前跟我的弟弟们分别的时候比了。嗯,可是呢,其实你也不需要为了与你姐姐分开而伤心了,因为你很快就可以和你的姐姐一起的了。在我里面……永远!”
“啊……啊……”
艾丝缇的嘴唇抽搐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因为看到恐怖的东西她的身体本能地蜷缩在一起,但是这时她的身体受到了剩下来一点点的理性叱责而慢慢地伸直了。可是实际上的那两条颤抖得不得了的脚却拒绝了行走。修女坐在地上,不得不像错误地进化了的怪物一般爬动着。少年露出的天使般笑容,带着生长着的黑暗走近——
“自我诊断程序结束了,系统恢复正常,紧急用副回路接接续完成——”
就在这时,一个没有抑扬的声音传到了艾丝缇的耳朵里。之后的一瞬间,堆在那边墙壁旁边的瓦砾山以爆发之势破裂着。
“用歼灭战仕重新启动战冲思考——战斗开始。”
“——你……”
“魔术师”发出警告那一刹,那个人影双手已经握着拳击步枪准备好了。他把瓦砾山吹散后站起来了。步枪发出像凶暴的怪物的咆哮,毫不留情地把全部的子弹射向该隐。
“啊啊啊……”
但是穿着白衣的年轻人却没有露出一丝的惊吓的表情。他还是摆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举起了一只手。然后他在前面那些弹幕前消失了,又出现在“神枪手”的后方。
“!?”
他的背因为受了弹雨射过来的压力而弯曲成了“直角”型。从他那件已经烂得零零碎碎的法衣下面皮下循环剂撒了一地后他倒在了地上。那银色的水洼慢慢地扩大了,仿佛是脊椎内的流体思考结晶全部流出了一样。
“伊、伊萨克神父。”
“——请您低下头,圣女大人!”
这次敲击著悲鸣着的艾丝缇的耳朵的是从旁边传来的警告。那个潜藏在背地里的慢慢接近过来的细长的身影飞过了艾丝缇的头顶。长剑的刀身被烛台上的火炎映照着,一端跃到接近天花的地方然后又像弹丸一般落下来了。
巴基鲁逆垂下来了的剑端恰好像针一样插进了该隐的脑门。要不是在前一刻该隐举起的左手捉住了长剑,那个长剑大概就会把敌方的头部击碎了。
那只手像感觉不到重量似的捉住了白刀。只是实际上,尽管巴基鲁像出尽全身的力气砍下来似的,该隐却仍然纹丝不动。而且刀锋周围也没有被血染红。
“锖?”
不要说是刀身了,锖就连刀柄都吃光了。长生种像被吓到了似的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随后,长生种像猫一样把身体卷得圆圆地降落到地上,那个时候他自己也发出了悲鸣声。
“身……身体……腐烂!”
悲鸣着的长生种的手腕开始变成了赤黑色——从握着剑的手指开始,手开始变成像瘀血一般令人恶心的颜色。而且变色是瞬间急速地向周围的领域扩散开去,正准备扩散到了倒在了地上了的曼彻斯特伯爵的身上。
“啊,没有事吧?艾丝缇,不用这么害怕。我不会对你做这样残酷的事情的。”
白色天使转过头来看了一下仿佛忘记了呼吸地站着的修女,温柔地笑了一下。他冷静地放松了肩膀笑起来了。
“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虽然只是有点不安定吧了——但是,你仔细想想啊。像风啊石头啊水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活的。它们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生存着而矣,很安定地生存着。但是能够活着的生物都不停不停地变化,增加,死亡,多么忙碌啊……可是其实啊,那也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这家伙——)
艾丝缇主意到了这家伙的脑袋开始变得不正常了,几乎有点紊乱了。
(这家伙是世界的乱人……人。)
所有存在着的敌人,不管怎样都是与这个世界不相容地存在着——这个家伙绝对不能与这个世界共存的。要不就是这个家伙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要不就是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被他吞没。
恶魔这个词语此时此刻都没有浮现在艾丝缇的头脑里。是恶也好是邪也好,归跟到底还是有善存在的。是光与影。可是,眼前的黑暗它并不需要其他人。它完全是从这个世界孤立出去存在的——所以。它能够把这个世界的一切东西都吞掉。不,它正准备吞没着一切。
“你……你是?”
艾丝缇虚无地面向着“黑暗”在寻找着。对着面前那已经陷入了疯癫的状态的充满了静谧的它问道。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世界之敌’。”
那是一个温柔的回答。
“我是一个什么都不需要的东西。可我又是一个什么都需要的东西……”
黑暗柔柔地笑着的那一刹间——
艾丝缇的背后又出现了一个黑暗。
荆棘之冠三雾之都VII
VII
最初,艾丝缇在想肯定是有谁在重重地敲打着礼拜堂的门。
就像是用拳狠狠地打击着硬硬的木板的声音。然后隔了一会,又作声。这次再是隔了非常短的一段时间又作声。然后时间隔得越来越短地开始连连续续发出声音,最后听到的声音已经是连成一线了。
外面大概还有生还的士兵会察觉到礼拜堂里的异常而冲进来吧?
可是,艾丝缇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了。声音是在这个堂里面响起来的。然后,立刻从旁边又传来一阵。
“啊?那……那是什么?”
该隐皱着眉头感到奇怪的时候,艾丝缇就已经能够正确推算出那些声音的来源了。
是棺木。是祭坛旁边放置着的棺木的盖着的棺木的盖发出的响声。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胡乱地敲打着棺材盖。
“难……难道是神父?”
已经绝望了,脸上不挂任何表情的艾丝缇的脸上又闪烁着希望,可同时又露出了恐惧。
在那边的男人死了——头被砍下来当场死亡了。要是这里面真的有谁在敲打着棺材盖的话,那个不可能会是那个神父。绝对不会是。
可是——
(突然间……)
之前知道的一个令人讨厌的秘密——神父拥有不死之身的生命力这个秘密,这一刻为她带来了一缕希望。“世界之敌”或是什么讨厌的东西,或许会赐予她一个像下了咒语般的奇迹。就算仅仅是期待发生那样的事,自己应该也会下地狱吧。但是,眼前黑暗——要是留它在这个世界让它继续作为世界的敌人的话,那么地狱也会被它吞没了。
“啊……”
半瞬的踌躇与一瞬的厌恶之后,艾丝缇翻了个身。她滚到了棺材旁边,打开了用来固定棺材盖的别扣。这是一个粗制滥造的棺木。仅仅花一点点力气就能轻而易举地把盖打开了。
“……”
可是,还抱着半丝希望的艾丝缇在看了棺里面的东西的之后一刹那就失声了。
棺材里面的的确确是一片血海。
棺材里面的大量鲜血多得像快要溢出似的。可是那里面没神父的身体。只是在那血海的海面上飘着一件法衣。
“……那个,亚伯那个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在发了呆的修女的背后传来了惊讶的叫声。
从右肩涌出黑暗的少年不思议地眨着眼睛,透过艾丝缇的肩膀往下望着棺材。他踼着脚下那个像装进了谁似的
美丽的空魔法瓶,扭转了头。
“亚伯的确是在这里吧?喂,艾丝缇,你把那个人放到哪里去了,啊?”
“不,不知道……”
艾丝缇摇着头。就连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卑鄙。可是,这个时候到底还能做些什么?她用就像已经坏掉的蓄音机
似的平板的声音勉强地回答了一句。
“我……我什么都……”
该隐用手指卷着金头发笑了起来——就像艾丝缇所熟悉的神父的温暖的笑容。
“因为如果你变成了我的话就会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知道的东西,所想的东西,全部都是属于我的一部
分。就像现在在我身体里面的你的姐姐……一样……看!”
“艾丝缇……”
少年那怪笑声中重叠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一把暗暗的痛苦的女声。就像走到墓场的墓石下听到的那种细小的声音,小得就像心跳的声音一样微弱。
那个时候艾丝缇的脸扭曲了,却不是因为害怕那像幽灵一样沉沉的声音。是因为听到那个声音就会回忆起什么
——那是刚才传来耳边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很冷啊……”
“啊,啊,啊,啊,啊……”
该隐的黑暗——艾丝缇一看见黑暗的深渊奇妙地往上涌,她的脸又不禁扭曲了。
在那黑暗中飘浮着的明显是一张人的脸。那一张跟艾丝缇长得很像的脸像浮雕似的穿过了黑暗。在玛丽·史宾
塞这个女人还活着的时候,她稍稍地一张嘴,就会用嘶哑的声音抽泣着。
“这里很冷啊……妈妈,对不起啊,我……爸爸为什么会说……我跟妹妹是有不同的……”
“哗。哗哗哗哗……”
艾丝缇大声地喊着同时拉开了散弹步枪的引子。随着发炮的反作用力又再拉了一次枪,再一次发炮——就这样
几次,不,是几十次重覆地拉着枪引。在一片硝烟中艾丝缇已经染红了的眼睛充满了泪水,那时候,她渐渐地
发现枪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
然后,虽然受了数以百计的铅块的撞击,可是那个白色的男人却还安然无事地站在那里。
“那样是不会有用的艾丝缇。”
少年嘻地笑了一下。他那双喜欢恶作剧的细小的瞳孔充满了好像预测到这个世界的一切,看到了一切似的光芒。可是那种光是那么的虚无——没有东西在里面的光。
少年那双瞳孔中映照出了修女的恐怖,他俏俏地伸出了右手。苦闷地扭曲了的玛丽的脸已经埋没在黑暗中了。
黑暗变成一只手臂似的抚摸着艾丝缇的脸,少年郑重地点了点头。
“啊,这样不行了……弄脏了女孩子的脸啊……”
白色的少年不能停止忠告。
青白色的光刚惊过了天空,现在摸着艾丝缇的黑暗的触手飞弹出去了。
“你!”
看着受到了散弹的直击甚至把子弹吞没了的触手轻而易举地控制了大局,必恭必敬地在那边默默地守着的坎柏
菲叫了起来。在那个时候,该隐用舞步似的步伐离开了艾丝缇,他的周围打起了两三条的青白色的雷电。那种
情景就像是要保护正怒火中烧的圣女一般。可是,该隐微微地合了一下眼睛,看着圣女的背后本应该装着弟弟
遗体的棺木。
“这是‘吸血鬼猎人’……‘02’吗?”
连续地回答着白色的那个男人的是泡沫弹起来的声音。
充满了棺材的血——此刻,血沸腾起来了。
那里发出刺耳的声音,冒出无数的小泡。小泡飞浅出来变成飞沫的一瞬间像雾一样在空气中扩散,可是立刻又
变成了旋涡在空中飞舞。
“你们完完全全没有进步过啊——而且你们还真顽固得像我弟一样啊!”
这一刻,红色的血雾像波浪一样逆卷向该隐杀过来。但是该隐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他向着立刻回复原状的右
腕的黑暗高声尖叫,深呼吸——与此同时,“黑暗”膨胀起来了。这时,在艾丝缇背后向着“黑暗”吹起了一
股强风。
“啊……”
艾丝缇不经意地喊了一声的时候血雾已经以惊人之势被“黑暗”吞没了。这时发出的声音恰恰就像喝汤时发出
的声音一样,“黑暗”慢慢地把它完完全全吞进肚子里了。然后在发觉的时候,血雾像张开了翅膀的龙一般,
一点点都没有留下。不管是在空气中,还是在棺木中——亚伯·奈特罗德消失了,就好像不能说这个人是存在
的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啊啊……我怀疑你了真是对不起啊,艾丝缇。好像我弟还是在这里面了。‘02’……真的,要是和那些怪物
一起来的话,他也只会死不瞑目的。”
该隐好像在哪里吃饱了似的用手摸搓着肚子,没有礼貌地说着。
把从肩膀上生出来的黑暗微微染红了的是喝进去了的血的痕迹。就连血雾都“吞”了。艾丝缇看着那个黑暗,
已经不能恩考了。
已经,所有东西都终结了。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
自己,甚至这个世界都被这个男人吞食掉了。就像姐姐,亚伯他们一样。就连寄居在神父里面的恶魔都不能打
败它。这样,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打败这家伙吗?
主曰:失败乃成功之母——完全是尽次不同。自己,不,不管是怎么样的人也好也不能忍受眼前的存在……
“啊……那个,好奇怪啊……这……这个是什么?”
少女已经绝对地绝望了,她的身体已经变得非常虚弱了。这时传来她耳边的声音微微地动摇着。
可是,这可能吗?已经被全吞没掉了的虚无中还有一丝的动摇——可是,在脸被一跟线操控住的艾丝缇眼前出
现的的确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亚、不在我里面……他……这里没有他的思想,……在……在这里的是……是啊、啊、哦、哦……”
“怎么回事?”
“魔术师”看见往后仰的该隐张开大大的嘴巴,惊讶地轻轻喊了一声。可是,白色的少年抖落忠实的侍从的手
,像没有背骨似的往后拗。那张嘴,好像就快要呕吐似的张得大大的。
艾丝缇的感也不一定是有目的——然后,他其他的部分开始奇怪地呕吐起来了。
“啊……我……我的……身……身体——!”
该隐发出像坏了的录音机一般的呻吟声,他的右臂开始膨胀起来了。不,正确来说,在他右臂里生出来的“黑
暗”像轻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了。随着手臂的膨胀,就连该隐的本人都开始胀起来了。
“什么……那是什么?!”
艾丝缇的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奇怪的事情,她的喉咙发出了含糊不清的惊叫声。
白色的血管进入了苦闷地震动着的“黑暗”。刚才的确是没有的。而且那不只是一条。好几条好几条的血管的
包围着黑暗呈放射状地开始游走。不,那不只是血管。“黑暗”的裂缝里——从就像从卵子一般膨胀着的黑暗
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走出来。
然后,那个东西——
“说……说谎……为什么,那个人……”
撕裂肉的声音重叠着修女的悲呜声。从进入了“黑暗”里的裂缝伸出了像白色的毛毛虫一样的细长的肉。不,
那不是肉片。是手指——白晳的,细长的,男人的手指。这只手指不停地发出声音,撕裂着黑暗。
之后,什么东西从那被撕裂著发出咆哮的黑暗中走出来了。乍一看,就像在已经膨胀**里面快要出生的异形
的胎儿一样。或者说是吃掉了寄生的蝴蝶的蛹的孵化的寄生蜂幼虫。又或者说,是准备消化吃掉了自已的怪物
的肠的肉食兽。
但是,艾丝缇却觉得将要降生的“它”十分眼熟,不,不仅仅是眼熟,那是认识的,不,是远超于认识的脸。
“神,神父大人……奈特罗德神父!”
从痛苦的“兄长”的里面爬出来一个白色躯体,这是一个一丝不挂,毫发无伤的完美的身躯——从修女的喉咙
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那真的是艾丝缇所熟知的神父吗?在惊吓与恐惧的交织下,连声音也发不出的修女面前
,神父空虚的瞳孔开始放出凶狠的红光,背上那漆黑的翅膀也开始了不祥的鼓动。
“神父大人……这究竟是……”
就在艾丝缇为这异常可怖的再生不知所措,颤抖,低语时,银色的野兽咆哮了。
那已经不是人类的叫声。简直是在体内各个细胞内潜藏着的不明之物,夺取了他的声带,在竭力咆哮。紧接着
,纯白色的手臂猛然一挥,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个巨大的镰刀。
另一方面,他看到这个情景。
“终于使出来啦,02——”
说着话的该隐伸出了他的左臂,他蹒跚地勉勉强强地走了进来。
“想保住自己的身体,却反被夺取了一半以上,哈哈,真失算,竟然有点生气了。”
该隐正苦笑著,珍珠色的皮肤发出了崩裂的声音,漆黑的液体从中缓缓流出,在伸出的手中硬化了的液体化为
了一把与身高相仿的长枪。他优雅的架起了那柄装饰着丝穗的双人枪,轻轻地笑了起来。
“02,看来……你需要点惩罚啊……”
野兽一跃而起,扑向架起了黑枪的白色男子。
刺出的长枪连它的银发都没有碰到,镰刀已经砍下来了。那是恐怕只需风压就可以把钢铁撕裂的斩击。但是,
它面前的该隐依然优雅的站着,根本没有闪躲的意思!难倒他要被砍为两段吗?!
“啊,……快住手,神父大人!不能……”
艾丝缇忽然想起托雷士和玛丽有昨天袭击她的恐怖分子们被奇怪地击倒的状况——只要是袭向该隐的攻击,都
会反伤到自身——她大叫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那个少年确实是在反击著那些向着这边来的攻击。这样
的话,亚伯神父挥下的镰刀,将会贯穿自己的身体!
“不要!”
“……”
与修女的悲鸣同时响起的是一声惨叫。
交错地站着的两个少年变换在位置,仿佛双胞胎的两个人,要说有什么分别的话,就是头发的颜色,还有,胸
前游走的那一道伤痕——那是被大镰刀砍出来的伤口。但从那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黑暗”。拿着那柄如
同身体一部份的长枪的该隐发出来痛苦与愤懑的叫声。
“不可能!我的空间传送竟然来不及……”
少年大叫着,原本那张安泰的脸节浮出了惊愕的表情。
但是,正如艾丝缇所想的,这个人是袭击不了,他不会这样容易受伤的。活生生的黑暗,完全否定这个世界上
万物的存在,不可能就这样受伤的。
(果然,完全不一样。)
艾丝缇看着眼放红光重整着镰刀的神父,突然想:他们和身为人类的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不,甚至连生物
也不是。本来就是不可能与自己有交集的存在……
想到这,艾丝缇愕然了。
(跟我们人类不同?)
我现在究竟把奈特罗德当成什么了,那个温柔的神父怎么可能是怪物呢?
另一方面,修女还在颤栗的时候,天使和恶魔的恶战还在继续……
举起镰刀一端的神父,向与自己有著同样脸孔的少年冲过去。同时,他毫不费力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该隐向
后跳跃,要躲过这第二下的横击。但就只迟了一点,这回右脸又被划出了长长的伤口。眼看着迎面砍来的镰刀
,他连施展空间传送的时间都没有,惟有举起长枪,弹开了镰刀。
“啊,对啊……都怪这个‘身体’啊,不能再用这个身体了。”
该隐闪开了这第四击,便马上将自己与周围的空间转移到离战场5,6米的地方。他无奈的埋怨着,冷看着自己
的残像被弟弟的镰刀撕裂,叹了口气。
“不行啊……这样什么都做不了。伊萨克!”
“在。”
仆人恭敬地鞠了一躬用醇厚的声音回答道主人的吩咐。该隐对着仆人埋怨道:
“完全不行啊,这样的身体,用不了啊,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先回‘塔’吧。”
到处都有伤的身体没有流出一滴血。该隐按押着趁势流出黑暗的伤口,不断地埋怨着。
“再调整一下,然后回来夺02的那个身体吧。"
“遵命。”
魔术师不能违反主人的话。
他闪耀着下颌和手套处的五芒星,在空中比划着复杂的魔法阵。
但是,银色的野兽没有放过这个空隙。
“……”
一声不响的鼓动的翅膀的亚伯的身体,像弹丸腾空飞起。借着电力瞬间加速,该隐就要被大镰刀从头被劈开—
—
“哎呀,这样可不行啊,亚伯——”
堕天使的声音忽然在艾丝缇耳边响起。
“啊?……”
只顾着向上看的艾丝缇,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被这个白色少年搂在怀中。究竟是何时让他接近的,完
全没有感觉。
(啊,不!)
少年并没有移动,是她自己和周围的空间被拉动了!就在艾丝缇注意到这原委的时候,该隐用轻薄的口吻,向
高举镰刀呆在空中的怪物说道:
“你是有什么要说吧,不过,今天就放我走吧。看,这里有你的女人在哟,受伤了,可就不好啦。”
“住嘴!该隐!”
怪物愤怒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对着少年大叫:
“你这家伙……只有你这家伙不可能铙恕!”
“该隐面不改容地看着咆哮着的弟弟面对再次向自己冲来,大镰一闪,他就和被当成盾牌的修女分开,而他却
好像装作不知道似的——而艾丝缇看着眼前回转的黑色光芒吓得全身僵硬。
“啊……”
深重的呻吟声传到了她耳中。
修女张开眼,看到了停在中途的大镰刀。发出呻吟的是在刀刃那边的银发神父。
“可恶!”
“……早说了嘛,亚伯,你是杀不了我的。”
一个充满感情的声音飘向了愤怒地叫着的神父和愕然矗立的修女。那时,肩膀被放开,双脚也软下来的修女,
已经倒入了银发神父的怀中。神父反射性的,丢掉了手中的镰刀,托起了她。
“神……神父大人……”
躺在雪白的怀中,艾丝缇茫然地看著神父的脸——充满沮丧感,愤怒还有绝望——看着这样的表情,她突然想。
(难道……是为了保护我吗,因为我被当作盾牌,所以杀不了那家伙吗?)
又是自己的错,因为自己在这,所以亚伯不能把这家伙——世界的敌人——打倒。
……就是因为自己在他的身旁。
“喂,亚伯,你是爱着我的……”
就在艾丝缇愕然地看着紧咬双唇神父的脸时,魔法阵开始发光了。在光芒中的两个人影开始模糊。只是声音鲜
明地传到了两人耳中。
“以前也是这样,你爱着我,所以你杀不了我,而且这永远不会改变。”
抱着艾丝缇,神父用泛着红光的眼紧紧地盯著魔法阵。那是被极尽人间的憎恨所扭曲的脸。艾丝缇清晰地听到
了从那獠牙中传来的激烈的切齿的声音。
“所以,下次再见时,一定要将你……”
“一定要将你”——好像是这样说吧。该隐的声音逐渐变小,魔法阵的光芒也消失得无踪影了。
但是,即使白天使和魔术师走了后,亚伯还是一动不动。被他抱着的艾丝缇也一动不动。被破坏近半,烧焦的
大堂内,在血与瓦砾之间,微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仿仿佛时间也没有流动。
最终,直到从彩色玻璃射入的晨光将教堂照得如同白昼时,两人的身影还是一动不动。荆棘之冠四荆棘之冠
终章
第四章荆棘之冠
耶稣出来,戴着荆棘冠冕,穿着常紫袍。
彼拉多对他们说,看哪,这个人。
(约翰福音书第十九章第五节)
女长官从化妆间走了出来,来到了休息室。向正在等候的人说道。
“女王陛下更衣完毕了,待会将在主祭坛戴上王冠。”
离那个恐怖的“雾之夜”已经过了一个月了——那时阿尔比恩正举全国的国力致力于王都的复兴事业。在这其
中,这个维斯特敏斯塔寺院,甚至和与这里相邻的国会议事堂有关的陆军军队也被投入到了这次超突击方式的
抢修工程当中。其结果是这里终与大致恢复到了“雾之夜”之前的容貌。在大走廊的一旁,女长官一边把手放
到被提供作为临时更衣室的寺院参事会会议室的门的把手上,一边向在休息室两位神父说到。
“还有,华兹华斯博士……在加冕仪式进行之前,女王陛下有话想跟你谈一谈,请问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啊啊,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啦。现在吗?”
中年神父今天与平时那身随意的衣着不一样,换上了一身礼服,在听了女长官的话后,他坦率地点了点头。他
把没有点火的烟斗放进了怀中,站了起来,然后从那个矮个子神父和那个把围巾脱了下来、貌似侍童的少年当
中走了出来。
“——威廉·渥特·华兹华斯,应召拜见女王陛下。”
“教授”在女长官的带领下,走进了会议室,恭恭敬敬的把手放在胸前,行礼说道。并且向矗立在对面正被几
个女佣侍奉着的那一位,默首祷告,高雅地点了点头。
“感谢您的召见,女王陛下,我感到无限的光荣。”
“要你抽空前来,真是很抱歉,华兹华斯博士,还有托雷士神父。”
面对绅士的问候,在那用金丝银线刺绣成的白天鹅绒的即位仪式用礼服的上面,毫华的披着一件白貉皮长袍的
这位娇小的女王陛下文雅大方的点了点头。在高贵的茶红色头发下,闪着玫瑰般圣洁光芒的脸侧向了旁边,对
在左右的女官员们命令道。
“你们能不能离开一下?因为我有一点事要跟博士说一下……放心吧,不会耽误加冕仪式的。”
因为是女王的命令,不管愿意不愿意,女官员们都只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然后慢慢的退了出来。一头红
发的女王别有用心的看了这些女官们一眼后,门静静的关上了。
“啊……真是累啊……”
从珍珠粉红色的唇间,传来一声轻叹。让那三个人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后,自己也好像十分疲惫的样子,坐在
了椅子上。
“今天真是累得够呛的了。从市内的盛装游行开始,然后是入场仪式,唱赞歌,接着是大主教的说教,宣誓仪
式,还要换衣服……简直就像是被拷问一样呢。”
“但是,仪式终于都只算是完成了一半而已。还有最重要的加冕仪式,现在就放松了还太早了哦,陛下。”
“不要再叫我什么‘陛下’了可以吗?华兹华斯博士……被熟悉的人叫陛下总觉得自己都变得不是自己了,感
觉好奇怪。”
似乎是由于那件加冕仪式用的礼服的领子实在是勒得太紧了,女王一边松了领子一下,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
礼服这种东西招人讨厌的地方大概就是它太约束人的自由自在的行动吧。少女陛下厌恶的看了一下领子下的紧
身衣以及大大的蓬松的裙子——这极尽奢华却毫无实用价值的旧时代遗留下的服装,然后叹了一口气。
“就好像一直以来那样,你们叫我‘艾丝缇修女’就可以了。啊,但是既然已经还俗了就不再是修女了吧?…
…那么能拜托你们就只叫我艾丝缇好吗?”
“嗯。但是虽然这么说,要是以后人们都这样把你叫开了,你都觉得好吗?”
教授一边倾听着少女那似乎有点可笑的请求,一边坐在了椅子上。
他一边把烟斗衔在哪里,一边向旁边那个把头巾带得深深的、低着头的少年催眠促道:
“你也可以把头巾拿起来的啊,温妮纱,在这里又没有其他的人。”
“……教会的人还真是难讨好。”
拿下了头巾后,这个侍童装束的小女孩立刻发起牢骚来。她一边重新在被汗水打湿了的脖子上涂上防紫外线的
防晒啫哩,一边很不满地抱怨道:
“哎,艾丝缇,你特意把我们叫到这种地方来到底有什么事啊?在这么的大白天而且是加冕仪式的**部份…
…这样对王宫恐怕不太好吧。”
“不好意思啊温妮纱,在这里涂防晒啫哩的话会浪费掉我们的时间的,因为只有今天才能有机会自由的说说话
……而且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边感到十分可惜的摇了摇头,艾丝缇——不是,应该说是艾丝缇女王在胸前双手合十,向长生族的女孩道歉
完毕之后立刻就把话题转到正题上。
“是这样的,你们觉得‘岛’上的生活怎么样?还好吗?有没有什么觉得不便或者不足的地方啊?”
“不,我们都觉得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波斯维尔大叔为我们打点得很好。还有,隔离地带岛怎么样了?那
里原本就是秘密研究基地吧?因为这样的原因,人们都不敢靠近那里。”
温妮纱一边梳着刚才包在头巾里的那头金发,一边一本正经的点着头。对于她来说,这样应该已经算是她能做
到的最有礼貌的表现了吧。她起码没有把那双长脚伸到桌面上,回答道:“电力装备,瓦斯管道,自来水管道
这些设备也完全准备好了,而且港口也修理整备完成了。差点连‘隔离地区’也能够住人了呢……啊啊,对了
,大哥说过要我记得来跟你说声谢谢的。”
“曼彻斯特伯爵吗?那样真是太好了。……”
当艾丝缇听到这个继前代女王之后,统率着百多人的长生族的年轻人的名字时,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曼彻斯特伯爵就是前几天来的,那个固执己见,坚持要放弃过去,不愿意誓死效忠王国,反而为了希望能够得
到一些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提出交换条件。满足他的希望,这就是艾丝缇身为女王的第一份工作。当然为长生族
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孤岛,给他们作为生活空间的是波斯维尔人们和厌恶人间俱乐部他们,而歼灭隔离地区,
然後把住民们秘密的移送出去的伊林公爵,艾丝缇本身并没有做什么实质的工作,但是,即使这样,也是解决
了一个问题,值得让人感到高兴的。艾丝缇叹了一口气后,正要如释重负的时候——她的脸上再次显现出痛苦
的神色。
“——怎么了,艾丝缇?”
问问题的是看到皱着眉头,一脸痛苦表情的女王,矮个子神父——托雷士用他那玻璃般的眼睛望着女王。冷静
地问道。
“是身体上的健康有问题还是精神上的健康有问题呢?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请你不妨说出来。”
“不,没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是,只是这里……啊,对了,托雷士神父。是这样的,其实我有一个请求忘
记了。”
正在艾丝缇慌慌张张的摆手的时候,她想起了还有一个请求。把放在旁边的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修女服装交给
了这个矮个子神父。
“这个拿回去罗马吧……我已经没有用它的必要了。还给教会吧。”
“明白了。”
只是这么的一瞬间,这个机械化步兵点了点头,一点伤感的情绪也看不出来。
“保存得很好……交给米兰公爵吧。”
“拜托了……虽然不能见最后一面十分遗憾,请你一定向她传达我的谢意啊。”
艾丝缇好像十分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是还俗了就不想回罗马打声招呼吗?
不知道怎么样,总觉得,自从“雾之夜”后皇宫这里好像忙得令人头晕眼花。虽然那个“雾”经过华兹华斯和
温妮妙他们的努力已经除去了,但是那之后的情况却是十分的繁琐。发现有王位继承权的意思,安抚伦迪尼姆
市民的动摇,慰抚曾经在地方制造不稳动荡的玛丽派,甚至还要十分有礼貌的传达日尔曼王不想继承王位,却
想早日投入婚姻殿堂的意思……每一件事情都是十分繁琐,棘手的。正是因为有了表明会无限支持艾丝缇的伊
林公爵和厌恶人间俱乐部,以及无论怎么样都会接受米兰公爵命令,给予帮助的“教授”这些人的帮助,好不
容易才把这些问题给克服了。如果不是这样,早就会变成了不可收拾的状态了。心中充满着这无法用言语表达
的感谢,女王深深的鞠了一躬。
“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你们给我的这些帮助,华兹华斯博士……你的帮助,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什么,够了,我也只不过是把自己的能力活用而已了,还蛮有趣的哦……哈,如果怎么都想感谢我们的话,
那么等教皇厅开除了我们的时候,就把我顾用为这里的顾问官吧。待遇我是不敢奢望的了,一年有一百五十天
以上的休假,保证我的三顿饭,和睡觉的地方,还有给我两三个漂亮的秘书,这样就够了。”
“……哈,原来你是想好的了。”
对于这个装傻的回答,女王不怀好意的点了点头。对于女王的这一举动,教授的脸立刻变得一本正经,伸出双
手要求握手。加冕仪式快要开始了。大概也明白不能在像这样待在这里吧。他一边站起来准备退下去,一边竟
然一本正经的给女王一个忠告。
“总之,艾丝缇修女不要太勉强。你选择的道路就是一条艰辛的道路。艰难,危险,就算你选择逃避我觉得也
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谢谢你,博士。但是……”
女王一边在心底里面衷心的感激博士的忠告,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摇了摇头。用充满贤者理者的目光回望了博
士,然后用一点都没有迷茫的语气说道。
“因为这里是我的战场,所以我一定会在这里战斗到底的。如果逃避这里,就如同逃避我的人生没有什么两样
……我讨厌这样。”
“是吗……那就先锻炼自己吧,那样的话那样就会明白值得骄傲的地方不止自己才有,别人也会有的。然后就
会习惯担起责任吧。对吧。”
教授露出了一个寂寞的微笑,然后翻了一个身走了出去。而托雷士继续沉默着不说话。温妮纱慌慌张张的重新
戴上头巾,然后说道:“哎,已经说完了吗?大叔,……我们还会再来的,艾丝缇。保重了。”然后跟着他们
走了出去。但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艾丝缇又一次深深地低下了头,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样,真的要结束了呢……”
没错,今天,这个朝拜圣地的旅程就要结束了。
如果从时间上说——离开故乡一年了。但总觉得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年,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走过了永远的
一半一样,经过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旅程。到过了很多地方,见过了不同的人,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生与死。在
这当中虽然痛苦的事比快乐的多,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旅程。
但是,一切都已经完了。
自己再也不能到其他的地方了。也不能逃到其他的地方——因为自己已经发现了——发现了自己要保护的东西
,自己应该战斗的战场,自己应该战斗的敌人。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场必须赌赢的赌局当中了。
虽然有一点寂寞,不过这是自己决定的。绝对不会后悔。但虽然说不会后悔……
“神父先生……”
那张有着一头银白色头发的笑脸突然惊过了艾丝缇的脑海。
“雾之夜”之后就没有见过亚伯了。因为他没有来皇宫。虽然听说以前的神秘集团——“骑士团”全力调查过
,但是具体的情况艾丝缇自己也不太清楚。艾丝缇自己本身也因为在这个月被很多事情缠绕着,结果最终没有
和那个银发的神父见过面。听说他今天会和教授他们一起回国了。
“应该不会见面了吧……还是不再见面比较好吧。”
不知不觉,少女女王已在自己的胸前紧紧地握住了拳头,自言自语说道。
已经不应该再和他见面了——这个也是自己为什么要继承王位的其中一个原因。
自己和他是不同的。什么都不同——在旅途的过程中,已经模糊感觉到的东西,现在已经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无论是现在的还是过去的,还是背负着的东西的重量,自己和他都不大相同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自
己还待在他身边的话,一定会伤害他的。不,甚至可能不得不取他的性命——正如前几天一样。
“还是不要再见第二次比较好……不,绝对不能再见面了……”
艾丝缇紧咬着嘴唇,自言自语地说着。
绝对不能再和他见面了——在理性上自己也清清楚楚地认识到。
这个旅程的快乐——如果现在与他见面的话,自己的意志说不定会崩溃掉的。说不定自己就会从这里逃出去也
说不定。也说不定会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如果真的是变成这样的话,还不如死掉算了。
所以,不见面是最好的了。
“但是……”
当一想到不能再见到那张笑脸的时候——这样只要想到一半的时候眼睛就会不经意一热。这时艾丝缇就会咬咬
牙,立刻睁开眼睛。绝不能在这里哭的。因为自己不是坚强的人,只要一哭的话,就会崩毁的。
“但是……奈特罗德神父……”
“嗨——”
当女王正在呜咽自语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声音,这是一个能够令女王不自觉地眩晕起来的声音。而且,当女王
反射般的把视线投向声音发出处时,她看到的东西果然令她眩晕起来——那里有一张脸,一张紧紧地压在墙壁
上的通风口金属钢丝上的脸。那简直就像一块穿着线的生火腿一样在金属钢丝的筛眼之间露出自己的肉。当仔
细看看一看,那是一张戴着哥特式的圆眼镜的脸——而且那也是艾丝缇最熟悉的那张脸。
“啊,神父!你在那里干什么啊!!”
“这,这个嘛本来打算从正面进来的,但是被拒绝了……只好……”
在奇妙的回声中,亚伯回答道。总觉在通风孔里面要把身体拆得好辛苦的样子。像蛇一样穿越了狭窄的通风管
道,却好像是在出口的地方被挡住了。神父露出一副好像是这个世界最悲哀的表情,声泪俱下的向女王述说道。
“怎么了,今天是加冕仪式的日子吧。所以总想找个什么地方藏起来吧,谁知道在这个通风管道里面打打转转
的,不知不觉就来了这种地方了……艾丝缇如果方便的话能从你的那边把通风道的钢丝打开一下吗?我都快要
窒息了……从刚才开始的头脑就像走马灯一样在不断的转个不停……哎呀哎呀,现在眼都有点发晕了……”
“等,等一下!来了!”
艾丝缇慌慌张张的爬上椅子,掂起脚,好不容易手指才摸到金属钢丝的地方。然后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拧动了
螺丝,把金属钢丝网打了开来。刚打开金属钢丝网,神父的身体就像刚从冬眠中苏醒过来的蛇一样爬了出来。
“你在这里待了好久了吧……为什么在这里又不说一声啊!”
“抱,抱歉。因为我看到艾丝缇一脸恐怖的在那里自言自语的不知道说什么……我想如果出声的话说不定被打
到趴下的。”
对于这个在抗议的少女,神父一脸不好意思地不继搔着头。然后笑了一笑。
“呵,很健康呢……还没有在这里见到你之前我还蛮担心你的呢。看起来十分健康的样子呢。”
“嗯,嗯,还好……”
最后变成了用粗鲁的口吻说话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当视线碰到对方时,艾丝缇立刻用粗鲁的口吻,没话找
话说道。
“那么神父,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啊?还特意穿成这个样子。”
“不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了……只是想在回国之前想见一见艾丝缇啦。对吧?我们这段时间都各有各忙
,一起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对,对啊……”
神父吊儿郎当的口吻还是和平时没有两样。真让人怀疑他跟“雾之夜”那天晚上的他是不是同一个人。艾丝缇
为自己刚才那么认真烦恼感到一点的愤怒,她插起腰,束紧了自己的紧身衣,一脸严肃地质问道。
“那,那么正好呢神父……我也正好有事要向你请教。”
“?什么事呢?”
“你应该知道的。”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傻吗?对於这个一点都没有变的神父的装傻般的回答,艾丝缇很不满的喝道。
没错,有一大堆想问的事和必须问的事。
那天晚上的事,和那个叫做该隐的男人的关系,过去的伤……连死都能免去的“吸血鬼猎人”到底是什么人?
但是,艾丝缇的口里问出来的却是与上面的问题都没有关系的其他问题。
“我,我还俗了!我已经不是圣职了!关于这点你有什么意见吗?!”
本想下定决心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的,但是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却逃跑了。
(什么有什么意见啊?!不是想问这个吧……)
应该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吧。尽管这样,到底自己在想什么啊——但是深刻的自我厌恶感还是压在心底,说
出来的话并没有停止。就像平时一样,艾丝缇用手指指着神父,满脸通红地怒道。
“就像你看到一样,我的人生已经改变了……对于这件事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呢?”
“意见?没什么啊……”
一脸发愣的表情,神父扭头说道:
“这是艾丝缇自己决定的事情吧。很好啊,加油!”
“……就,就只有这些?”
“啊,就只有这些了,还有什么呢?啊,啊,对了,女王会有工资吗?一年会有多少天休息啊?有带薪休息吗?”
“……”
艾丝缇真想就这样就一拳打过去。但是另一方面,少女注意到一直在头脑里面萦怀不止的苦恼不知不觉好像减
轻了不少。当注意到这个的时候,艾丝缇松了一口气,苦笑着,自言自语的说道。
“……什么嘛,你这个笨蛋。”
“笨蛋?什么笨蛋啊?你说笨蛋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自己的头脑不太灵光,但是如果你说得太直接的话我
还是会受到伤害的。”
“你错了……我是在说自己的事。”
神父竟然将自己的自言自语误解成是对自己辱骂,发起了抗议。对于神父的抗议,艾丝缇轻轻的回避了,她苦
笑了一下。
“我有很多的事要跟你说。总觉得有好多东西都想不开……但是像突然间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才好只是这样而已。”
“想不开?什么事啊?”
“有好多的事……我有没有成为你的累赘,今后你又会变成怎样……等等……”
“累赘?艾丝缇?没有这种事情!”
好像从心底里面吃惊出来一样,神父瞪大了眼睛。就像电风扇一样,他的手不断摆动抗辩道。
“我一次都没有觉得艾丝缇是累赘!一次都没有想过——”
“是吗……因为你太温柔了。”
但是,艾丝缇自己比谁都清楚自己就是一个累赘。不,如果看到那次的战火的话,谁都会理解得很清楚的。那
是一场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介入的战争。只有在圣经中才能领悟的战争。在这场战争当中,这个世界上的
怎样的人也只能是碍事的——当明白这一切的时候,艾丝缇也明白自己的旅程已经结束了。
“但是,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就不能和你们一起上路了。如果再在一起的话的,你又得保护我,气我了。而
且我也输给了那家伙了——那个我绝对不能输给的家伙。”
“艾,艾丝缇……”
对于艾丝缇的话,神父一下子狼狈起来。那个哥德式圆形眼镜中泛出了慌张的神色,不停的摇头否定了少女刚
才说的话。
“艾丝缇,不是这样的,我——”
“所以,我已经决定了。”
但是,艾丝缇没有彻底向神父说出来。将刚才想说的话强制的压制住,然后下定决心的说。
“我的旅程就到这里吧。你也能够从我这个累赘当中解放出来了——从现在开始,请神父先生一个人自由自在
的行动吧。而我也将会在这里继续我的战斗。将只有我才能够担当起的战斗——”
“……这样真的好吗?”
听着神父好像一脸担心的皱起了眉头,他阻断了正瞪圆眼睛在说话的艾丝缇。
“留在这里可是一件要慎重考虑的事哦,今后会没有问题吗?可以不用太勉强的啊。”
“我也知道这是一件十分艰巨的事情,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艾丝缇的话里一点迷惑也没有。
没错,仔细想起来,这其实只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要达到这个结论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事到如今还有什
么迷惑的?
少女微笑着绽开了笑脸,挺起了胸膛。
“虽然我们已经不能再一起旅行了,但是只要在这里继续战斗的话,就能和你继续在一起。虽然不是实质上的
在一起,但是,我们的精神会连接在一起的……我觉得是这样的。”
“艾丝缇……”
听到少女的话后,亚伯的脸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可能神的表情就是这样的吧——艾丝缇这样想着,温柔的笑
了。
“刚才
你说自己是一个累赘。但是,并不是这样的。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才能够作为我存在下来。你,卡特琳娜,托雷士,凯特,教授……正因为有你们支持着我,我才能够和那家伙战斗,才能恢复到自己的……我很感谢你们的。”
“行了,我们明白了。正因为这样我才要离开。为了守护你,为了能在我的身上感觉到你的存在,才要留在这里。”
笑脸,笑脸——这话可能是说给自己听的吧,艾丝缇一边说着一边静静的挺起了胸膛。就算是肩膀在微微的颤抖,就算声音里面混杂了呜咽声,也尽力掩饰下去的,露出灿烂的笑脸。
“快去吧。我没有问题的……我什么时候都会很精神的,昂首挺胸的坚持下去的。所以,去吧……不要输啊。”
“那么,我们约定好了。”
神父的声音一点犹豫都没有。
“我绝对不会输的……约定好了。”
“陛下,你那里有人吗?”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恭恭敬敬的敲门声,传来了女长官的声音。在这个狼狈的时候,艾丝缇连回答都忘记了,当她回过头的时候,女长官已经走了进来。
“啊,这个人……”
艾丝缇慌忙把亚伯挡在背后,然后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什麼借口。就说“教授”在说话的时候突然间返老还童了——如果真的这样说说不定会被送去医院的。
就说是想杀害艾丝缇而潜入来的恐怖份子。但是虽然说得过去,现在没有事——但是这样也会被控叛逆罪未遂而判死刑的。
说是修理工人吧,因为迷路了才来到这里的——这个答案最合适了,但是他的身上却穿着这身教会的衣服。
“啊啊,不行啊,想不出来啊!”
“请问怎么了,陛下。”
女长官莫名其妙的看着正在抱着头的女王陛下。然后看了艾丝缇的背后一眼——然后不可思议的侧了一下头。
“哎呀,真是奇怪了,刚才明明听到有男人的声音的……真是抱歉了陛下。看来是我的错觉了。”
“……什么?”
艾丝缇顺着女长官的视线回头看了一下。原本在那里的亚伯不见了——艾丝缇看着这堵白色的墙张大了嘴。
“神父……”
“你真的没有事吗?陛下?”
看到在那里发愣的艾丝缇,女长官满脸担心。那脸色简直就要把医生也叫来一样。战战兢兢的说道。
“快要到时间了。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话请您一定要说出来。”
“啊,不,我没有事,立刻就过去了……”
艾丝缇慌慌张张的点了点头。压抑着自己的诧异。
难道自己刚才看到的是都是梦境?
艾丝缇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刚才的那个通风孔那里看了一眼,她发现了在固定金属纲网的螺丝上挟著一块黑色的布——那是一块神父衣服的碎片。
虽然又破又旧,但是却是令人怀念的黑色。
“……保重了,神父。”
艾丝缇静悄悄的把那块破布片放进了口袋,然后拉了拉下摆,站了起来。
(《荆棘之冠》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