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给你们讲桩妙事。</p>
三百年前，有个老头子讨了婆娘，他很稀罕这婆娘，上哪都带着，婆娘也给他怀了个孩子。</p>
有一天啊，仇家找上门，老头子带着婆娘骑驴要逃，那老驴驮不动，不肯走，老头子就拔出刀子，将婆娘肚子剖开，挖出婴儿扔了。驴背上一轻，撒开蹄子逃命，哈哈哈……”</p>
妙严宫中，黑黄色的骨头堆积成山，啮满霉斑的莲花宝座上，自称救苦天尊的仙人正开怀大笑。</p>
天尊高五六丈，体态臃肿，身缠道袍，三圈骷髅头勒在肉里。</p>
他对着莲花座下的弟子说起了这桩往事，之后微微睁眼，四下扫视。</p>
这里的二十四名弟子哄堂大笑，有的前仰后合，有的捧腹跪地，有的泣泪横流，只有几人呆若木鸡地愣着，他们回过神后，忙跟着一起哄笑，用尽力气地笑。</p>
为时已晚。</p>
天尊手掌落下，在人群上空拂过，笑晚了的几名弟子转眼被抓在手中。</p>
他们的辩解、痛哭、求饶，一并碾成了与笑声格格不入的刺耳惨叫。</p>
苏真坐在人群里，向着一旁空了的位置瞥了一眼。</p>
那里原本坐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家境贫寒，父母听说他能修仙，欣喜若狂，半个时辰前，他还一脸憧憬地和自己说，以后要学会大罗仙术，教训小时候欺负爹娘的乡绅。</p>
苏真想到这里，笑得更加大声，几乎要喘不过气，他不敢不笑，听了天尊的“妙事”不笑，下场会和刚刚的几个人一样。</p>
“来说说，你们为何发笑。”</p>
天尊不允许有人滥竽充数，随意指了一人。</p>
那人被突然提问，一时竟想不起问题，仅仅愣了三息，笑容凝结的头颅便咕噜噜地滚在了地上。</p>
天尊又指了一人。</p>
那人强自镇静道，说：“那老头子为了活命，竟连亲生儿女也不要了，哈哈哈，弟子笑他心狠手辣。”</p>
天尊未作评价，却是放过了他。</p>
天尊又指向了一个小姑娘。</p>
小姑娘天生残疾，断了条腿，她颤颤巍巍站起，小声答道：“老头子为了救他婆娘，反将他婆娘肚皮给剖开，这不还是活不成吗，弟子笑他愚昧。”</p>
天尊微微点头，让她坐下。</p>
之后，天尊的手指缓缓移动，点向了最后一人。</p>
低着头盘膝而坐的苏真浑身一僵，抬起头时，手指已跨过莲花宝座，悬到了他的头上。</p>
“你也来说说吧。”天尊淡淡道。</p>
苏真僵直的背脊解冻，站了起来。</p>
时至此刻，他依旧不敢相信，这个可怕的仙人世界是真实存在的。</p>
过多的犹疑会让他立刻丧命，他必须给出解答。</p>
一息，两息……</p>
苏真旁边的人挪远了些，怕血溅到身上。</p>
“嗯？”</p>
天尊神情严肃。</p>
这截手指就要按下之际，苏真忽然提高了笑声：“哈哈哈哈……婴儿能有几斤重啊，少了个婴儿这老犟驴就愿意动了？我看这婴儿绝非凡物，这对没良心的夫妇定要后悔死了哈哈哈——”</p>
苏真的笑声在安静的妙严宫中格外刺耳。</p>
弟子们心头突地一下，以为又要有灾祸降临。</p>
谁料天尊对这回答意外满意。</p>
“不错，你很有慧根。”</p>
天尊收回手指时，苏真几乎是瘫坐回去的，冷汗将他后背的衣裳打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