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崔亮,秦晋不禁有些头疼,看来他和姓崔的颇为有缘。在新安时是崔安世,到了长安又是崔安国。现在赴任冯翊郡,与之打交道的则是崔亮。这个崔亮与崔安世兄弟同属清河崔氏青州房,按辈分应该是崔安世兄弟的族叔。
他盯着周匄看了一阵,只见这个眉目间颇有几分英气的虬髯汉子并不像说谎。
“你说皇甫恪谋反是受了崔亮的逼迫,可有证据?”
周匄恨恨的回答:“崔亮其人老成奸诈,如果有翻身的证据,皇甫将军又何至于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造反呢?”
这一番回答倒让秦晋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退一步说,你们又没受了崔亮逼迫,又因何跟着皇甫恪一同造反呢?”
“俺朔方军上下一体,皇甫将军有所命,自当从命!”
秦晋冷笑了一声,这等冠冕堂皇的说辞也只能欺骗那些书呆子,他才不相信有人会撇家舍业的跟着主将谋反。
但是他也知道,像周匄这种人,如果有些事不想说,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没用。
“好了,你说的事,我知道了,一切等回到同州再说!”
说罢,就打发人将周匄押下去。而周匄却犯了急,竟扑通一下跪在了秦晋的面前,激动的说道:
“秦使君,末将所言句句属实,皇甫将军的确是被崔亮贼子陷害逼迫的啊,使君,使君可要小心此人啊……”
秦晋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并没有继续和周匄交流。他岂能看不出来,周匄是打算借自己的手收拾崔亮,打算让神武军给皇甫恪当刀使,看来貌似忠厚的人,不一定真的就忠厚了,尽管也许这个人的本心并不坏,但此人这么做无疑有可能让神武军陷入两难的尴尬之地。
在经历了长安的种种是非之后,秦晋从中悟到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的罪恶与丑陋是永远都铲不平的,想要成就大事必须得学会分清楚主次,如果每件不平之事都要不自量力的插上一手,到头还回来的只能是处处受敌与焦头烂额。
秦晋仔细的思量过,他的主要目标是对付安禄山叛军,以避免原本历史上的悲剧发生。在这其间他可能会遇到许许多多的小人,诸如杨国忠、边令诚、程元振、鱼朝恩等。到现在为止,几乎所有已知的奸人都曾与之为敌,难道能将这种情况仅仅简单的归于秦晋有正义体制,专门招奸人的嫉恨么?
这种说法显然是讲不通的,因为不但是奸人,就连在秦晋眼中的忠诚同样也不愿与之为伍,这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高仙芝。
究其根源,还是秦晋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未来思维在作祟。他对这片古老大地上的唐王朝有着深深的认同感,然而却天然的没有对王朝君主的忠诚。
纵观秦晋来到这个时代以后的一切行为,都可以从这种思维中得到合理的解释。比如,他可以在叛军的重重压力下,选择带领地方军民奋起反抗,然而他又能毫无心理压力的加入针对天子的兵变……
所以,痛定思痛之下,秦晋自忖绝对再不能犯以前的错误,为了达到终极目标,可以选择与奸佞合作。
正如后世的一位伟人所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能文质彬彬,也不能温良恭俭让。”换言之,在达到目的之前,可以学着卑鄙,学着暴力,可以向一切对达成目标有利的人或事妥协,只有如此才能笑道最后。
因此,只要崔亮没成为神武军的绊脚石,秦晋也就懒得搭理这个出身自清河崔氏的显贵做过什么卑鄙可耻的事,更何况在与之交接之后,此人即将返回长安,又何必在毫无所得的情况下,又树新敌呢?
将近亥时,打扫战场的工作接近尾声,终于有了陈千里的消息,他被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万幸的是虽然身上伤口数十处,却没有一处可以致命,只是筋疲力尽又流了不少血,需要将养一段时间。
听说陈千里没事,秦晋紧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放过陈千里在朝邑之战中犯下的过错。如果不是陈千里自作主张,也许龙武军的五千条性命就不会白白的死去,这个数字至少会降低一半甚至更多。
当卢杞听说陈千里被找到了以后,竟有些幸灾乐祸的冷笑了一声。
“对陈长史而言,或者反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