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葛毗伽可远不如磨延啜罗那么乐观,直认为他是一厢情愿,秦晋没有任何明确的表示,也没有只言片语的承诺,他们这次拜访与无功而返又有什么区别呢?当药葛毗伽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磨延啜罗却不屑的笑道:
“叔叔总是自以为聪明殊不知,对方若轻而易举的表态,并给了咱们许诺,那才值得怀疑呢!”
闻言,药葛毗伽一愣,马上也有所明悟,磨延啜罗说的也不错,秦晋毕竟刚刚狠狠的整治了他们叔侄二人,现在自己眼巴巴的凑上去示好,人家肯相信才怪呢!
“既然早想得到这一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咱们只等着到中原去抢肉吃,得了实惠才是正经!”
磨延啜罗时时都不忘了,在叔叔面前展现自己的优越感。
“此言差矣,如果今日不来铺垫一番,他日才显得突兀呢!”
说到底,这叔侄二人才不在乎唐军这次出征胜败结果如何呢!倘若败了,唐朝必然越发依赖于来自外部的援助,那么回纥部在唐朝的地位也必然水涨船高。如果此战胜了,他们叔侄在其中都是有着大功的,将来回到回纥,也是不可忽视的资本。
更何况,不论胜败如何,叔侄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抢掠财货人口,充实部众才是关键。
草原上的征伐并不以屠戮仇敌为终极目标,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击败对方,抢走对方的女人和男丁,以及他们的牛羊,一次壮大自家的不落。这种思维习惯就算到了中原大地也不曾改变过,能够吸引他们的永远都是财货和人口。
而且,这一点是得到了那位房宰相亲口许诺的,如此也足见对方为了拉拢回纥部精兵,居然不惜行险。
磨延啜罗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和秦晋达成一致,两者成为唐朝与回纥之间互相可以倚靠的力量。自打认识到自己与怀仁可汗永远都不可能消失的矛盾以后,他就再也不把秦晋视作敌人,而是当成了潜在的依靠者。
倘若有了神武军的支持,那些威力恐怖的武器,只要一亮出手,怀仁可汗的禁卫就算再骁勇善战,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又怎么能敌得过毁掉夯土小山的威力呢?
每一次回想那日大观兵的情景,磨延啜罗的这种想法就越发的坚定。对于拉拢或者说投效秦晋这件事,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总而言之,他相信只要锲而不舍,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一旁的药葛毗伽并不了解侄子此刻的心思,只完全沉浸在对财货和人口的憧憬之中。而秦晋对它们态度上的不冷不热,似乎也没有对其情绪造成过多的波动。
“走吧,叔叔,抓紧会驿馆,收拾好行装,咱们今夜就动身北上,返回醴泉!”
听到磨延出落打算连夜出城的想法,药葛毗伽十分惊讶。
“何以如此啊?”
磨延啜罗却淡然答道:
“回营心切,与其在驿馆里辗转反侧,不如连夜赶路!”
说的虽然轻巧,药葛毗伽却不相信这就是实话,磨延啜罗一定还有什么想法没和他说实话。但既然侄子不想说,他也就不打算追问,反正自己也恨不得马上回到位于醴泉的军中。
这一老一少各怀着心思,快速的消失在了长安街头,身形隐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秦晋撵走了药葛毗伽叔侄以后,正打算到后面去宽慰繁素和小蛮,让她们放心,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抛弃她们。门房又急急的一溜小跑了过来。
“主君,主君,河东来人了!”
河东来人四个字立刻吸引了秦晋的全部注意力。
“快带来见我!”
秦晋甚至于都没来得及问来人是谁,就打发门房去领人进来。当门房离开之后,他又等不及,也跟着在后面往府门方向而去。穿过了两重院子,一个高大苍老的身影出现在照壁之后。
“皇甫老将军!”
秦晋万万没想到,拜访他的河东来人竟是皇甫恪!他仔细打量着对方,只见两颊深陷,颧骨隆起,不但黑瘦了,眉宇间也难以疲惫虚弱。
皇甫恪在史思明的突袭进攻之下,部众四散,其本人一度也生死不知。后来总算逃过了史思明的围追堵截,但也是身受多处创口,部众虽然再次集结,可损失的人马却超过了五成之多。
其军心士气与从前跟不能同日而语。相比之下,卢杞所领的河东神武军则表现的顽强出色,虽然也损失不小,但终究是顶住了史思明叛军一浪猛过一浪的攻击。依托河东南部复杂的山地,将其十数万人马尽数拖在了大山之中。
在此之前,秦晋只知道河东方面会有人回京向天子回报当下战况,并请求派遣援兵。但并不知道回来的竟是皇甫恪。
“皇甫老将军,请入中堂说话!”
对待皇甫恪,秦晋自然不会拉着他向对待磨延啜罗叔侄一样游园。
皇甫恪见到秦晋以后,眉宇间也露出了大大的欣喜之色,就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仅从对方一身的风尘,秦晋就可以判断出皇甫恪并未来得及落脚,就到了这里。刚想询问他是否回过家中,但马上又想到对方在长安早就因为杨国忠的陷害而家破人亡。
后来李亨继位,彻底为皇甫恪平反冤情,也赏赐了宅邸,但宅子里却没有一个姓皇甫的,皇甫恪仅剩下三个与其同在军中的儿子幸免于难。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老妻与其他的子女和诸多孙儿没了,可总算没有断子绝孙。三个儿子尚在壮年,依旧可以给他生下这一支的传人。
“大夫可有酒肉?老夫这肚子饿的空空如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