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以东三十里,慈涧县城驻扎着燕军近五万人马,近几日陆续有溃兵从西面逃回,数日功夫竟收拢了万余人。燕军主将尹子琦得知了新安失守的消息以后,心下震撼不已,他虽然与令狐潮有利益冲突,可也深知此人是有些本事的,怎么连求援都来不及就被打的大败亏输呢?
“神武军难道还比得上天兵天将?一日功夫竟能突破新安城墙?”
就算新安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县城,没有十天八天的功夫也休想攻破,而神武军竟然只用了一两个时辰就奠定了胜局,这真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尹子琦审问了不止一个从新安逃回来的军将,得到的答案都是神武军太厉害了,新安的西关城墙莫名其妙就坍塌了一大片,否则三万人马也不至于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就算天兵天将也就如此了,夯土墙虽然不高,可也坚硬如铁,说塌就塌了,成百上千的袍泽不及躲避,或被直接掩埋,或被土石砸死,惨况不忍目睹,不忍回忆,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末将也不会相信,竟有这种咄咄怪事!”
逃回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把神武军吹的神乎其神。尹子琦一则震惊,一则怒其不争。这也是人心的常情,只有把神武军吹的神乎其神,才会为他们的溃败减轻稍许的罪责。然则,他并不想杀掉这些溃卒、败将。真正该死的是令狐潮,可一连等了三天也不见此寮逃回来。
后来从新安逃回的人也带回了不少消息,有的说令狐潮在神武军破城时就已经坚守战死,也有的说令狐潮做了俘虏被秦晋斩首,更有甚者指其已经投降了唐朝……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尹子琦也不确定自己该相信哪一种说法。
燕军可不是被动挨打的角色,他们在反叛唐朝的这几年功夫里已经累积了无比的信心,此前之所以把房琯大军放到洛阳,那是因为内讧刚刚平息,为了稳妥起见的下策。现如今,房琯十万大军被打的土崩瓦解,此前稍有消磨的自信与士气再一次高涨。
尹子琦已经下定决心,带兵出慈涧,收复新安。新安作为洛阳西面最后的屏障,绝不能掌握在唐朝手中。至于令狐潮的惨败,他只归结于其人的大意和无能。
不过,尹子琦现在可以调动的人马只有五万人,这还远远不够,如果能再增派五万人,他不但有信心收复新安, 还有把握一口气打到潼关去。
这就需要向洛阳坐镇的晋王安庆绪上书请求增派人马。自从孙孝哲在关中全军覆没以后,安庆绪险些被段氏与齐王所害,如果不是尹子琦等带兵将领的全力支持,他也不可能夺权,安安稳稳的做着晋王,等着继承安禄山的皇位。
诚然,尹子琦对安庆绪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他还需要晋王的全力支持。如果不能击败神武军,甚至于被神武军打败,那么地位不保的人就不仅仅是是尹子琦,就连安庆绪都会因此而根基动摇,北方的史思明一直与安庆绪为敌,之所以不敢到洛阳来夺权,归根结底是出于对安禄山的畏惧,即便安禄山此时已经成了一个眼盲暴躁废人。
所以,安庆绪
只有无条件支持尹子琦,才是上上策。
“将军,洛阳可调之兵也不到五万人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支援咱们呢?”
副将杨朝宗对洛阳的情形十分了解,孙孝哲把燕军近三分之一的精锐兵力尽丧在关中,洛阳可用的精锐兵马也就剩下十万人左右,现在令狐潮又损失了三万人,他们的兵力实际上已经开始捉襟见肘。
尹子琦冷冷笑道:
“河南之地人口稠密,抓丁充入军中就是,咱们的兵员战力虽然下降了不少,唐朝的兵员不也都是新招募的乌合之众吗?只要一精锐为中间,新募之兵为辅佐,燕军依旧有着不小的优势,和从前的区别只在于优势的大小而已。”
“可……”
杨朝宗还要说话,尹子琦却瞪了他一眼。
“当年在幽州与契丹恶战,契丹人战力远胜咱们,不还是打的他们抱头鼠窜?唐朝的军队不过是一群软脚虾,又有什么可怕的?令狐潮败了,那是他不知收敛,轻敌犯错,有此人做前车之鉴,你说说,咱们的胜算可有几成?”
杨朝宗想了想说道:
“至少也有六成以上!”
尹子琦哈哈大笑。
“六成?何止!”
说话间,他伸出手来,比划了八的字样,杨朝宗讶道:
“八成?”
洛阳,经过内讧以后的街道上还有未及消失的黑色血迹,东市外的高杆上挂满了青黑的人头,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恶臭,成群的苍蝇聚在东市上空。
忽然锣声骤起,行人们慌忙避让,很快便有上百人的马队疾驰而过,紧随其后的是十几辆轺车,车幡明晃晃昭示着,车队的主人乃是洛阳城内最有权势的人,晋王安庆绪。
月前,晋王和齐王的一场火并,到现在人们还历历在目。洛阳城主要的几条大街上堆满了死人,多数都是支持皇后段氏与齐王的禁军,厮杀持续了整整一日夜,齐王被晋王的人捉住,拖到东市活活的给剐了。
晋王夺权以后,囚禁了段氏,又开始在朝廷上清洗支持齐王的官员。许多官员被冠以谋反的罪名,一家老小男丁全部拖到东市处斩,女子则充入官办妓院中为娼。仅仅行刑杀人就进行了整整三日三夜,一时间东市左近的大街上血流成河,尸臭竟日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