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顾娇娇轻声唤了一句。
隐隐的便还瞧见了他嘴唇蠕动了下,似是努力张开唇想说什么。
“老爷子,您想交代什么,就趁现在吧。”
医生让开了位置。
其他人围过来,心里都十分清楚,这就是老爷子最后的时间了。
没人敢突然出声打扰,只是每个人都认真听着他最后的遗言。
“一切遵照遗嘱执行……谁也不允许更改。”
他语气严肃,盯紧了夏总的位置。
后者颤了颤,肥胖的身子抖动了下,用力点头,“知道了爸!老大今天做的事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我会支持阿临坐稳董事长的位置。”
“……好。”老爷子这才点了点头,一双浑浊的眸四下看了看,最后落在旁边的顾娇娇身上。
艰难发声,“爷爷对不住你……”
“这么晚才把你找回来,没能让你享福,都是爷爷的错……当初,悔不该反对微微……我的女儿……”
“爷爷,我们会尽力去找姑姑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我相信还是有机会找到她的。”
夏橙向来最懂安抚老爷子,说完之后老爷子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似是也安了;心。
而后便屏退旁人。
“娇娇,你留下。”
“……好的。”顾娇娇有些不明所以,但仍旧让夏橙带着兜兜出去,自己则是乖巧靠在床边,低声问,“爷爷,你有事要交代我?”
“夏家内乱,你也看到了。”
“嗯。但是我相信阿临和夏橙可以解决的,您别太担心。”
她也不知要说什么才能让老爷子放下心。
事实上,夏家的动乱显而易见,几乎所有人都能看见夏知森的野心勃勃,尤其是填补上那三个亿之后,他已是穷途末路。
未来会如何,谁也不敢预料。
老爷子无力叹息,“老大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是跟在我身边最久的一个。他看似沉稳实则暴躁,胆大却不心细……没能让他做这个继承人,他心中愤懑不平,必会剑走偏锋。”
“阿临看似中二急躁,实则最为顾念亲情。有夏橙看着也不过稍好一些而已,但到了图穷匕见时,他的心软,是大忌。”
“我留了后手,需要有人在关键时刻帮阿临一把。这个人选考虑许久,也只能是你。”
“我?”顾娇娇看见自己掌心里写下的那一串密码,懵懵的。
“你回来的时间还短,对夏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老爷子的语气已是到了末路之中的无奈,“宗族里没有哪位长辈能要挟到你,有薄彦辰作为后盾,也无人敢欺辱。最重要的是,你心诚。”
“爷爷,这么大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万一做不好……”
“放手去做!爷爷信你!”
老爷子用力握紧了她的手,用极轻的声音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就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下一刻,老爷子便好似心满意足了一般,直接合了眼。
握住她手的力道在瞬间松开,枯槁的手丧失了力气后滑落在床边。
她心口狠狠一窒,巨大的悲痛在瞬间席卷而来,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伸出手妄图去抓住什么,最后却只能抓到空气。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样徒劳,她嘴唇蠕动着,甚至都发不出声音。
最后也只能干嚎——
“不要……啊……”
听到声音后,房门立刻被人推开。
一群人蜂拥而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于此,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老爷子,和在旁边哭泣不止的顾娇娇,显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爸走了。安排后事吧。”夏总摆摆手,强忍着悲痛走上前,拍了拍跪在旁边的顾娇娇。
“娇娇,你爷爷生前最为牵挂的人就是你,到最后他还完成了一桩心愿,将你认回。我想他走的时候,应该也没有遗憾了。”
顾娇娇是被夏橙搀扶着走出去的,明知老爷子是高寿,可仍旧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心口酸涩沉闷,疼痛不止。
眼泪簌簌往下掉。
她眼底透着些急切的情绪,却又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些什么,看着房间里来来往往的人,想要再去看一看床上的老人,却又莫名生出些彷徨。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哭泣声,细碎的啜泣和外面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逐渐亮起的灯和往来的陌生人。
周遭的一切仿佛跑马灯似的播放,她整个人都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直到忽然间,耳边响起一道脆生生的音。
“妈咪,太爷爷怎么了?”
“他们在他脸上盖了黄纸。”
“为什么大家都在哭?妈咪,你也在哭。”
小家伙的声音越来越急切,也越来越小声,最后紧张地伸出小手抓住她的衣服,“太爷爷他、他是死掉了吗?”
“啪嗒”一下。
一大滴眼泪从顾娇娇眼眸里掉落,正好打在兜兜的手背上。
那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他的心脏一下。
小家伙终于忍不住,“哇”的一下哭了起来。
“太爷爷死掉了!”
“兜兜没有太爷爷了……”
“兜兜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呜哇!不要,不要……”
尚小的年纪,其实还不懂得什么叫失去,更不明白死亡的意义。
他只是忽然觉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了那个对他极好极好的老人,没有那个日日都念着他想着他,恨不得能全世界所有的玩具和礼物都搬过来给他的太爷爷。
没有了。
顾娇娇点了点头。
小家伙彻底呆滞。
他眼底最后的那一抹希冀也终于结束,整个人有如垮塌了似的跌坐在地上,任由眼泪如流水一般往下落。
许久,做法事的人到场,灵堂布置在院子里,夏总打电话一一通知亲朋故旧。
他们穿戴着孝服站在一侧,每个人都是红肿的双眼和止不住的眼泪。
有人从前面过来,低声提醒。
“小姐,追悼会安排在明日。您那边的人通知到位了吗?”
她愣了愣,恍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嫁了人,是该有人来奔丧的。
可认真了去想,却不知道自己要通知谁来。
最后只能摇摇头。
“我这边,没什么亲戚。”
管家愣了愣,“薄总呢?他明天能来吗。”
女孩茫然地抬起头,想到了大叔还在海城,此刻该是无所事事的,便点了点头。
“我现在告诉他。”
她竟已神色空泛,任由悲楚涌上心头,连大叔都忘记了告知。
便擦了擦眼泪,拨通过去一个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一会,却没有人接通。
……
电话那边,她以为无所事事的男人,此刻西装革履一身厉色地站在薄氏集团顶层大会议室内。www.
推开门的刹那,所有人都如同见了鬼似的看着他。
正前方坐着的唐仁先是诧异,继而满脸愤懑不爽,紧紧盯着他,“你来干什么?我的好大哥,你该不会还以为这是你的薄氏集团,觉得我坐的是你的位置吧?”
男人不发一言地走到了前方。
颀长的身形站定在所有人面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在场所有人不敢直面。
十余年来积累的威势在这一刻显露,他们望过去时,哪怕对方一言不发,各自心中都仍旧颇感畏惧。
“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忍不了所有人在薄彦辰以出现之后就直接无视自己,唐仁手拍向桌子站起来,急切地与他目光对视。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已经不是薄氏集团的董事长,没有资格参加股东大会!”
唐仁不想承认,对方越是一言不发的时候,他就越紧张,甚至因为他的一个眼神,就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些恐惧!
该死的。
现在自己才是董事长,马上所有人都会通过这个议题,自己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大股东,到时候管他薄彦辰还是谁,统统都可以一只手指头捏死。
想到这,唐仁逐渐冷静下来,眯起眼看着他,“还是说,哥你就是放心不下,想要来见证我坐上你原本的位置。看着我带领薄氏集团走向辉煌!”
“也许吧。”
薄彦辰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他扫了周围的人一眼,目光落在其中几个人身上,面上浮现出的笑容里带起了一抹兴味。
半晌后,才终于随意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下,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摆摆手,“你们继续。”
话音落下,客厅内阴霾覆盖的气息终于缓和了些许。
总秘拿着文件,公式化开口。
“此次召开股东大会,主要议题是——让唐仁获得被冻结的薄氏集团股份共百分之三十六。”
“获得?怎么获得?”陈副总一听都笑了,“唐总,薄氏集团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可不是路边随便捡到的一块钱。你说要就要了?手续呢?钱呢?”
“是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先不说薄总愿不愿意……目前都还处于冻结当中,想要转让,先要解冻。”
“至少要向那边提供不低于一百个亿的保证金方能解冻这笔钱,此后还需要完成手续转移。唐总,没那么简单的。”
几人也不知态度如何,总之将利害关系都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便下意识朝身后看去。
某人只是坐在那,明明一言不发,可却仍旧能让人直接感觉到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有人都想落荒而逃。
只有唐仁强行稳住了身形,“陈副总提出质问,我自然要回答。既然我能召开股东大会,当然是有办法拿出这一百个亿!”
“你拿得出来?”
“账上的钱能动的都拿去填擎天计划,目前从哪里能弄来一百个亿?”
“你该不会是——”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唐仁颇为自信,“如今薄氏集团危在旦夕,非常时期自然要行非常手段!我已决定引入资金,对方原意以一百亿购买百分之20的股份,在解冻之前,出于对我的信任,提前将一百亿转入账户。”
他话音刚落,顿时全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