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意目光扫到帝景青筋暴起的手,意识到一向温和的他,似乎要用别的方式平息众人的怒火了。
眼下已是一片焦头烂额,再进一步,只怕更会引起众怒,一发不可收拾。
她倒不是怀疑帝景的能力,能悄无声息成为皇商,必有手段,只是不能让事情陷入更糟糕的地步。
云晚意抢在他发怒之前,轻轻点了点他的肩头:“帝公子,我来说。”
“这些人都是疯子,压根听不进去。”常景棣沉着眉眼,道:“这么闹下去,官府的人来也没办法!”
“他们闹事,无非都是吃过那方子,担心真有问题。”云晚意顿了顿,画风一转,道:“可问题是人为。”
“只要证明方子和我们德善堂无关就好。”
“怎么证明?”常景棣眉心越是紧蹙:“你不会以为他们在这么激动的情况下,能听进去你说话吧?”
云晚意微微一笑,视线落在地上的几个担架上。
那是枉死的几人,被抬到门口闹事。
还有几个人披麻戴孝,扑在担架旁边埋首嚎啕哭着。
常景棣似乎明白她要做什么,想阻止,又看了眼人群,没有继续动作。
惊蛰见状,凑上前低声道:“大小姐让双喜去官衙了,看样子是要从张树立下手,但那边不是双喜一个丫头能搞定的。”
“既是如此,还愣着做什么?”常景棣眉眼中带着冷意:“让镇北王府的人去,务必配合那丫头。”
惊蛰赶紧点头,不着痕迹的顺着人群从后门离开。
与此同时,云晚意已经到了担架旁恸哭的几人面前。
看着映入眼帘的精致绣花短靴,跪在担架旁的女子总算抬眼,视线和云晚意露在面纱外边的双眼对上。
女子看上去二十来岁,身子瘦弱,麻衣穿在身上晃荡荡,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
与这身瘦弱完全不同的,是她那张饱经风霜,却依旧能看出姿色的脸。
虽然泪流满面,可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似那份悲伤不曾达眼底,换而言之,就如装出来的情绪。
云晚意和她对视一瞬,又看了眼她的面相,视线往下,落在担架上毫无遮拦的孩子身上。
听人议论,这孩子三岁多了,瞧着却和眼前的女子一样瘦的可怜,要是不知情,定以为才一岁多。
云晚意眉心微不可闻的皱了皱,收回视线,再度看向女子:“你是街口卖豆腐家的?”
“正是小女。”那女子一开口带着哭腔,几个字说完,又忍不住嚎啕恸哭起来。
明显比先前更是尖锐悲痛的哭声,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
立刻有人道:“你们德善堂想做什么,黄家的媳妇够可怜了,欺负她做什么!”
“是啊,不止她可怜,黄家一家都很可怜的!”
“他们几代都靠打豆腐为生,家里婆子死的早,是黄老爷子把独子拉扯大,本有个指望,谁知道黄家那儿子早几年也出事了。”
“天不亮起来打豆腐,去提水时栽入水井,奄奄一息拖了大半年,欠下不少银子也没留住人!”
“也是黄家媳妇儿人老实,那种情况还是留下继续扛起家里重担,一边还债一边拉扯儿子,还要奉养公爹。”
“唉,今年好不容易好过了些,没想到又出这种事,黄老头子一把年纪死了也就死了,可怜黄豆子,才三岁啊!”
“是啊,黄豆子可懂事了,平时不哭不闹,跟着黄家媳妇儿打豆腐卖豆腐,还在忙的时候帮忙拿东西。”
“麻绳专挑细处断,要是黄家媳妇不买那些药材回来就好了。”
“不是黄家媳妇的错,是黑心的德善堂有错,他们买药把人药死了,就该负责!”
“就是,如今德善堂竟还欺负寡母,真是可恨!”
“哼,德善堂压根就没打算解决问题,先是一个连面都不敢露出来的女子,后又是个瘸子,没诚意!”
“……”
云晚意从那些议论声中了解个大概。
她没理会那些指责,俯身问黄家媳妇:“你什么时候给他们买的药?”
“大半个月前吧?”黄家媳妇抽噎着,想了想又泣不成声道:“我也记不得了。”
“去拿记档来。”云晚意朝章掌柜说了一声,又轻声问道:“是药三分毒,且听他们说,你们家里不好过,还欠着外债。”
“这幅方子虽不贵,两个人吃还是要些银子,你怎么想起买给他们吃?”
“黄豆子胎里不足,生下来就瘦弱,爹劳碌一生落下不少毛病。”黄家媳妇抽抽搭搭,道。
“别人都说这方子能调理身子,滋阴润燥强身健体,效果显著,我念着他们的身子,这才忍痛买下几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