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二惶惶恐恐,盯着许墨,很是不知所措。
真的说的不一样啊。
其实具体去做什么,他本人并不是很在乎,两贯铜钱…做什么都无所谓了——除非是让自己去平康坊从业。
但…
他很担心会坏了许墨的事。
自己能被许墨看重、得以这般的赏识,让自己从一名普普通通的农夫,到现在有了几乎可以说是“逆天改命”的际遇。
刘老二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命卖给许墨,要是没能为许万年做成什么事,反倒是拖了许万年的后腿…乃至于,还耽误了许万年的正事。
刘老二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自刎谢罪?
自己这条贱命,别说不值得赔偿许万年的赏识,就是…两贯他也凑合值不了啊。
“没事,这件事主要由郑丽婉负责。”许墨挥了挥手,语气轻快地说了下去,“你的思维还需要改变。”
“你再怎么聪明,之前所见的世界还是太小了。”
“你现在的首要责任是好好学习,重新学习,改变你的思维。”
刘老二愣了下,转头看向郑丽婉。
“这位娘子,以后就请您多指教。”刘老二学着那些读书人,作了个不伦不类的揖,朝着郑丽婉惶恐的开了口。
郑丽婉微微笑点点头。
紧接着,他转过头看向许墨,改了个稍显亲密一点的称呼:“大…大郎,既然您是让我去学习的,那俺就不应该还拿您的钱。”
“现在地里的事也很多,不过俺孩子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有把子力气。”
“俺可以忙完地里的事,就立马过来学习,也不用您管饭。”
“只要您不嫌弃俺蠢笨就行。”
许墨叹了一口气,抬手重重捏了捏眉心。
这种思想可真是够麻烦的。
要是错的、对自己不好的,自己还能开口狠狠骂上几句,可是看着刘老二这张憨厚老实、又淳朴真诚的脸,他还不好骂得太重。
朴实,太朴实了。
不过他的思维也很正常。
这年头,读书是件金贵的事,只是读书人那么少,是庶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吗?
有这种人,但不多。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可不是一句空话,谁不想做上等人,谁愿意自己、儿子、孙子、乃至世世代代都做下等人?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能。
成本太高了。
一本书价格,就是他们好几年都积攒不下来的财产。
而只是读一本书就能成读书人吗?
显然不是。
现在有人愿意供免费读书,不收钱就算了,还反给钱?刘老二不安,太不安了,一切都跟做梦似的。
“月儿,拎两贯…不,你能拎几贯,拎几贯过来。”许墨朝卢月儿吩咐了一句。
卢月儿脸一青,咬着牙走到柜台,吭哧吭哧,拎着六吊铜钱,费劲地走过来,啪嗒一声,丢在刘老二面前。
铜钱很轻,一贯铜钱很重。
腰缠万贯,那不仅要有钱,还得有体力。
一贯铜钱八斤多,卢月儿已经很尽力了,四十多斤的东西,是她的极限——这是她来许墨身边,头一回做这么卖力气的活。
刘老二看着铜钱,不知所措,有些慌张,眼珠子乱转,生怕有人闯出来,把钱给抢了。
“这钱,算给你提前预支三个月的工钱。”许墨瞥了一眼,数清楚有几条,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拿回去把家里事安置妥当。”
“请人种地、还是怎么着,这随便你。”
“研究所那边,每天到点上班、过来学习,至少四个时辰,一天、一个刻钟都不准你耽误。”
刘老二结结巴巴,舌头和嘴唇打结,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做过天上掉钱的美梦。
可…这一幕真的出现,还是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他娘的!
原来被钱砸晕,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大郎,我…我…”刘老二红着脸、摇着头,好一会后,才吐出几个人类能说出来的音节,“这钱我不能收。”
哪有什么事都还没做,就拿了三个月工资的事。
真羡慕!
哦,不是,真太不可思议了。
“你是大郎,我是大郎?”许墨点了点桌子,语气泛着一股冷意。
刘老二低垂下头,应喏一声:“是。”
对付这种有着根深蒂固思维的人,万莫是不能讲道理的——道理是说给孩子听的,年纪大了、成年了、或是见识得多了,他们有自己的、扎根在血肉之中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