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差点吓趴,秀莹也不敢做声,伺立一旁。
“混账东西!”慈禧气得浑身发抖,“不成器的玩意,我当初怎么就选了你当这个皇帝!家门不幸,社稷不幸!”
光绪瘦削苍白的脸在抽搐,看起来既害怕又愤怒,却不敢发作,都快要憋爆炸了。他颤抖着,终于像下定决心似的开口了:“亲爸爸,这个人……”
“跪安!”慈禧根本不准他再提。
光绪还想说,慈禧大怒:“下去!”
光绪面色铁青,瘦弱的身子骨摇摇欲坠,纵然龙袍晃眼,也掩饰不住他的无力。
秀莹看到此情景,心里不由轻叹。光绪还是跪下了,道了声亲爸爸万福金安,退出了仁寿殿。
慈禧似是余怒未消,胸口起伏着,对秀莹说:“丫头啊,你说我这是瞎了什么眼,泱泱大清,怎么就没个顶梁柱撑着?老婆子就想安生在园子里享个清福,咋就那么难呢?洋人在外边儿看着,跟个老虎似的,家里头也到处起火,前些个日子还有些什么拳民闹事,烧了洋人的地方,上呈的折子我看都不想看,洋人可恶,给点教训也是好的,可那些洋人真找上门来,又怎么办?朝廷没兵,大清没兵啊!去年巨野那档子事,德意志占了胶州湾,我有什么办法?大清又有什么办法!别跟我说你那没用的皇帝叔叔,他不给我弄得朝野上下不可收拾就烧香拜佛了,看看,给了他点权,让他琢磨点什么新政,弄成什么样子了,满朝都是抱怨声,我这儿的门槛都要给踩破了!”
秀莹静静听着,伸手帮慈禧抚背顺气。
慈禧接着说:“新军?练,怎么不练,朝廷有点兵也是好的。直隶有北洋,可那是攥在人家手里的。还好李少荃忠心,放他在两广,我心里也踏实。压一压罢,甲午的事儿,总得有人来背吧,唉,难呐,大清没人呐,真要出什么事,还得把他请回来,北洋是他一手养大的,那些个带兵的将官,心里头可都不朝着他?那么大一摊子总得有个人管,过些日子,我打算让荣禄过去,占了个名,暂时先接了北洋,可李鸿章一天还在,荣禄在北洋里头说话就没有个十分饱。”
秀莹接口:“老佛爷过虑了,李大人是大清头号忠臣,北洋是朝廷的兵,董大人的甘军,聂大人的武毅军,还有袁大人的新军,这些个兵,可不都是保着我大清江山?加上荣大人的才略,以后北洋一脉还不是牢牢握在朝廷手里?”
慈禧笑了:“丫头,你可是在安慰我?掌兵就是花钱,朝廷现在没钱,每年给北洋的军费还不够发饷的,更不要说换枪换炮了,没钱谁给你打仗?少荃还在的时候,办那些洋务,总算是可以自己养着,现在呢?荣禄不顶用的,放出去咬咬人还行,真要叫他把个北洋大摊子弄顺溜,还差得远呢。我也是无人可用,加上荣禄现在也老了,这人年纪一大,胆子就小了,生怕出事,福也是巴望着多享几天,老大不愿意揽着事儿的。”
秀莹眼中波动着,慈禧说的这些,她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朝廷现在真就是这个局面,就算是此时董祥福的甘军、聂士成的武毅军、袁世凯的新建陆军三系构成的北洋,战力也难和李鸿章经营的全盛时期的北洋相比。
慈禧叹道:“兵在别人手里,我心里始终不踏实。现在我还在,还镇得住那些手上有兵的人,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那又会是个什么局面?内忧外患,光是想着,我在这园子里头就睡不安生。这些个话儿,我也就对你说说,你是满人第一才女,老佛爷的心头肉,知晓懂事,也能帮我出出主意,要换成那窝囊的皇帝!”说到这里,慈禧又是气不打一处来,骂了几声,秀莹连忙给她顺气。
“那个人……”慈禧冷笑一声,“那个人可用么?现在就搞得朝野上下乱七八糟,要真让他手里头有了兵,我这条老命,可就送掉了……”
秀莹心里大震,慈禧这句话说出口意味着什么隐约感觉到了。
慈禧看了秀莹一眼,转了口风:“这支新军我已经决定要练了。一个原则,就是一定要由满人掌军。”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可现在这些爱新觉罗家的小子们,一个个都不成器,昨儿个我让荣禄来了园子,和他商议了一阵,他推荐袁世凯,我说不行,他也明白,袁世凯是汉人,满汉有别,分了心的,就算可堪大用,也不能升的太快,要考量考量,汉臣须如曾国藩李鸿章那样,方才可委以重任。”
秀莹听着,心里却在吃惊,这练新军的人选,老佛爷心里是有人了,也有了打算,那自己那些话还说不说,她想起了赵千在旷野中策马奔腾的样子……
慈禧看到了秀莹表情微妙的变化,露出了笑意:“丫头,在想着谁呢?”
秀莹一惊,忙笑道:“老佛爷话儿说得多了,秀莹在担心老佛爷的精神头。”
慈禧笑道:“哄谁呢,看这小模样含羞带俏的,怕是心里有人了?”话虽如此,却被秀莹刚那句话哄的开心。
乐呵了一阵,慈禧接着说:“想来想去,也只有载振。”
秀莹呆了。慈禧说的这个载振,是庆亲王奕劻的长子,生于光绪二年三月,光绪十五年被赏给头品顶戴,光绪二十年晋封二等镇国将军,今年也二十二岁了,是宗室里还算过得去的年轻人。
庆亲王奕劻和恭亲王奕、醇亲王奕譞不一样,奕奕譞是咸丰胞弟,而奕劻属于远支宗室,秀莹的生父也是远支宗室,不过和正统隔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