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的库房全被搬空,一箱接一箱地从何老夫人面前经过。
何玉书眼睁睁看到,自己房间里的首饰箱子被搬走了。
其他的一些大件,全都给贴上了封条。
官差们便来赶人:
“老夫人,请吧,这里已经不再是何府了,趁着天还亮,找个落脚的地方吧。”领头的官差说。
何老夫人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来,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遭此横祸?明明自己儿子为官谨慎,勤勤恳恳。
何玉书壮着胆子,膝行上前,哭着求道:“叔叔,请问我爹爹犯了什么事情?”
官差看着老的老小的小,心中发了一丝怜悯,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这官场上,风云变幻,朝不保夕,只能处处小心。有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可能就举家倾覆了。”
说罢,他带着一众衙役抬着查抄的府资离开,另留有几个人把守何府。
何玉书听着这句话,心中思索:父亲为人谨慎,从来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唯一的可能,或许就是母亲这边了。
贻误军情?何玉书记得,那礼部侍郎江大人的内眷袁霜,娘家正是武安大将军府。
何玉书一阵后怕,幸好当初没有酿成大错,否则今日就不是罚没府资这么简单了,说不定全家人都要在黄泉路上相见了。
陈老太站起来,扶着何老夫人,说道:
“何姐姐,万幸咱们人都在,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在青山在。”
何老夫人点点头,现在她只盼望着儿子能平安出来。
“你们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若是不嫌弃我们乡下人家,就先到我家住下吧。”陈老太道。
何老夫人现在还能有什么选择?她本来就是乡下出身,当即带着孙子孙女走到了金葫芦饭馆。
丁达靠着胡三爷的关系,将自己老爹弄进去查抄的队伍之中,老丁趁着这次何府查抄,从中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发了一笔横财,晚上和一群人吃了酒,醉醺醺地回到家。
开门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打扮得娇俏可人,搀扶着老丁回了房间,殷勤地倒水洗脚。
这是桂丫走后,老丁家又买来的一个丫头。正逢上丁娘子脚被砍伤,卧床不能起身,这丫头先前还服侍在丁娘子身边,后面就在老丁的勾引下,两人滚到了一起。
老丁笑呵呵地从怀中掏出一对金耳环,交到丫头手里。那丫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凑到灯下仔仔细细地观看。
老丁笑说:“这可是县令千金戴的东西,金贵着呢。我今天摸了一对来,就想着给你。”
丫头欢喜得满脸堆笑,上前给老丁捶腿捏肩,两个人腻腻歪歪。
旁边厢房里的丁娘子,听到两人的笑声,恨不能将床给捶塌了。
另一边,白建章用牛车将何老夫人一干人送到了葫芦村。
何玉书扶着祖母下了车,看着眼前破旧的三间茅草屋,旁边还挨着一个牛棚,气味十分难闻。
白家人因为闻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
罗惠兰和白小珍张罗了一大桌子好菜,将何老夫人请上座,何玉书、何景新左右坐下,陈老太才带着女儿媳妇、孙女外孙女陪着坐下。
白老头、白建章并大牛三羊,则在厨房将就着吃。
何景新自从父亲被抓,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坐在祖母身边,双目无神,一句话也不说。
云团见状,下了凳子,回到屋里提了个木架子过来,上面蹲着的正是何老夫人廊下的鹦鹉。
原来抄家的时候,这鹦鹉自己飞了出来,竟摸到了云团这里。云团给它喂了一些水,它就在这安了家。
云团提着鹦鹉走到何景新背后,拉了拉他的衣袖,何景新回过头来。
云团问:“哥哥,鹦鹉爱吃大米还是小米?”
一桌子的人都默默不语了。
何景新喉咙有些发涩,顿了半天,低低说道:“大米吧。”
云团便用筷子戳了点大米饭粘在木架上,鹦鹉跟饿了八百年似的,笃笃笃,两三下就将米饭吃了个干净。
云团看得笑呵呵的,一抬头看见何景新红了眼圈子。
忽然他“哇”的一声抱住云团,将这几天的惊吓和委屈全都哭了出来。
何老夫人还有何玉书在旁边抹眼泪。
十岁的年纪,家道巨变,父亲不知祸福,母亲不在身边,就算是心智坚强的何玉书,也都有些承受不了,何况心智还有些幼稚的何景新呢?
“哥儿,别哭了,吃饱喝饱,一切都好。”陈老太擦着眼角的泪水说。
云团抽出一只胳膊,轻轻拍在何景新的背上,轻声安慰:“哥哥不哭。”
何景新哭了一顿,心中的愁闷发泄了出来,整个人通透了不少,这才觉得腹内有些饥饿,擦了眼泪埋头吃起饭来。